她如此理智地剖析自己的情感,客廳里的人反倒不好再打趣了。
謝秋芝立刻趁機轉移話題,指著桌上提前打印好的一疊資料對謝鋒說:
“哥,不說他了。喏,這是我查到的關于鼠疫的有用的信息。”
李月蘭也順勢接過話頭,語氣帶著一絲興奮:
“直播間那位‘榜一大哥’真是神速,今天就收到了幾百個快遞!我也跟著下單了不少東西,估計明早咱們這客廳就得被快遞箱子塞滿了。”
她說著,表情又轉為一絲憂慮:“還有芝芝說的那個,一百萬一桶的抗生素壓縮片……鋒哥兒,你想好怎么跟沈硯,或者直接跟這邊的官方交涉了嗎?這東西太扎眼了。”
話題終于來到了最關鍵的現實問題。
謝鋒沉吟良久,目光掃過家人,緩緩開口:
“抗生素這事就用奇珍坊的名義和沈硯談,其實今晚,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件事,沈硯這一趟去華南,我想跟著一起去。”
此話一出,客廳里瞬間安靜下來,連謝文咀嚼羊肉的動作都停住了。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謝廣福,他眉頭緊鎖:“為什么?鋒哥兒,那太危險了!”
謝鋒坐直了身體,條理清晰地說出了幾個非去不可的理由:
“第一,經驗。 我有現代完整的抗疫知識和經驗,無論是防護、隔離還是消殺,我能提供的方法模式,可能遠超這個時代的認知,這是能救命的東西。”
“第二,物資。 那些昂貴的抗生素壓縮片,我想親自管控,這是處方藥,吃少了沒用,吃多了也對身體有害。我必須親自去,確保這些東西能發揮最大的效用。”
“第三,鼠疫引發的黑死病,從出現癥狀到死亡,短則兩天,長則五天就會直接要了人命,我有空間加持,缺醫少藥的時候可以直接聯系你們,若是沈硯一個人帶著玄策衛的敢死隊去,萬一出了什么急事,需要救助,光是傳遞消息的時間就能把人拖死。那些太醫們和玄策衛的兄弟們,他們都是寫了遺書的,壓根就沒想著能回來,我們以前在部隊抓境外毒販的時候,出發前也寫過這個,我知道這種感覺,我也能理解他們,他們那些人個個都有赴死的勇氣,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有我和空間在,我就是他們與閻王之間,最后的一道防線,況且,我是玄策衛的總教頭,那些人的生死,我也是要管的。”
謝鋒條理清晰地說完,客廳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客廳吸頂燈的暖光映照在每個人臉上,神情都格外凝重。
謝廣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點頭,打破了沉寂:“鋒哥兒說的……在理。咱們既然撞上了,又有這個能力,袖手旁觀,良心確實過不去,而且,有鋒哥兒在,沈硯那小子的壓力也會小很多。”
他雖然也很擔憂謝鋒的安全,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大兒子從小就是個有分寸的,能讓他說出口的事情,必然已經千回百轉的想了很久。
李月蘭語氣急切:“理是這么個理!可鋒哥兒,那畢竟是瘟疫啊!你要去,我不攔著,但你自個兒的安危也是頭等大事!口罩、手套、防護服,一樣都不能少!我可不管什么合不合適了,那些防護服和抗生素你都打包了以奇珍坊的名義和沈硯好好談,命可比那些亂七八糟的貨物來源重要,反正奇珍坊賣奇珍,現在咱們賣啥都不稀奇,咱們得把防護做到萬無一失才行!”
“哥,我支持你!”
謝文猛地抬起頭,少年人的熱血讓他眼神發亮:
“你這就是和沈大人并肩去當超級救世英雄!到時候需要我們在后方做什么,你盡管說!”
謝秋芝沉默了片刻,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哥,我也沒意見。但你想過怎么跟沈硯解釋嗎?你一個農家出身的人,身手厲害些還能解釋得通,但憑什么對瘟疫了解得如此透徹,還有你那些超出時代的防護理念怎么交代?”
謝鋒聞言,失笑著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一絲看透世情的了然:
“我的傻妹妹,咱們跟沈硯打交道也快一年了,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他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貍。”
他壓低了些聲音,語氣變得深沉:“從很久以前開始,咱們家那些不合時宜的舉動、拿出來的新鮮玩意兒,恐怕早就引起他的疑心了。他不點破,不是他蠢,看不穿咱們的底細,恰恰相反,這是他身居高位的一種大智慧,更是一種難得的包容。”
“你真以為,咱們的‘奇珍坊’如此特立獨行,卻至今無人敢上門滋事,全是靠我們自己厲害或是靠謝大虎這個掌柜?那是因為他沈硯,早就在背后為咱們撐起了一把保護傘。你仔細回想,村宴那天他借機敲打縣令齊安,他縱容幾位皇子繼續留在咱家……這背后的深意,你細想過嗎?”
“所以,無論是抗生素,還是其他防護用品,只要冠上‘奇珍坊’的名頭,在他那里就是‘正常’的。至于我的那些防疫知識,他自然懂得界限,不會多問。”
謝鋒的話點明了,沈硯心思極深,卻對他們家抱有極大的善意與保護欲。
謝秋芝聽完,緊繃的肩膀微微松懈下來,終于點了點頭:“既然哥你都考慮到了,那……我也支持你,但是,你必須每天,至少早晚兩次,通過空間向我們報平安!一旦情況不對,立刻回家,家里給你常備著抗生素!什么都沒有你的命重要!”
“對!你妹妹說得對!”李月蘭立刻附和。
“沒錯,哥,安全第一!”謝文也趕緊說。
謝廣福最后拍板:“那就這么定了,鋒哥兒,家里你不用操心,明天沈硯就要回京準備南下了,你就跟著一起走吧,全力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我們,就是你最堅實的后盾。”
家庭會議達成一致,緊張的氛圍隨之緩和,話題也轉向了眼前最緊要的農事。
原本想著謝鋒還能在家多待幾天,有他主導打谷子的事大家都能省心,誰知他明天就要隨沈硯啟程,收糧的事情就要重新安排了。
李月蘭寬慰道:"家里的稻子你不用擔心,不是還有李大宸他們五個幫手嗎?如今這幾個人可都是干活的好手了。到時候我和你爹統籌指揮,再請幾個得力鄉親來幫忙,十五畝地,兩三天就能搞定。"
"娘,我們石山長親口跟我說書院要放四天農忙假。"
謝文接過話頭:"他說他要親自見證''百日收''的豐收場面,還說要帶著書院的先生和同窗們一起來幫忙收谷子,保守估計不下十人。照這么看,咱們都不用請人,只管準備好大鍋飯就行。"
"說到這個。"謝廣福想起重要的事。
"明天縣令和那些屬官們估計也要來咱們村。上回村宴,他們不僅被沈大人敲打過,在田埂邊還受了皇帝的訓示。我估摸著,到時候烏泱泱一群人都得在淮月樓住上好些日子。"
"該不會又像去年那樣,順便下鄉來''打里正''吧?"謝秋芝打趣道。
"今年可比去年強多了。"謝鋒笑著搖頭。
"去年桃溪村被訓得抬不起頭,今年他們村怕是要受表彰了,搞不好,也能得到什么撥款獎銀呢。"
"確實,"
李月蘭捻了一顆藍莓放在嘴里嚼,也跟著閑聊接話:
"這個月,趙老七特地請了張秋笙去幫他們建了八間荷塘水上竹屋,聽說可有雅趣了,等收完谷子,咱們也去游玩一番,采些蓮蓬荷花蓮藕回來。"
"那咱們去的時候叫上圖圖和小花,"謝秋芝興致勃勃地說:"我去寫生,讓她們摘蓮蓬。"
"桃溪村,總算是走上正軌了。"謝廣福感慨道。
"爹,這其中有您一份功勞。"謝鋒真誠地說。
謝廣福擺擺手,眼底卻含著笑意:"是他們自己肯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