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芝話音剛落,謝文立刻一步上前。
“爹,娘,我也去!我會騎馬,路上能給姐作伴!”
“胡鬧!”
謝里正急得直跺腳,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你們兩個半大的孩子,知道一路上有多遠多危險嗎?咱們去年才剛從那邊逃荒過來,日子才剛好起來,你們就要回去冒險,不要命了?你們知道那歸山是什么地方嗎?那里面林深草密,豺狼虎豹且不說,萬一遇上那伙歹人留下的殘兵,或是在山里迷了路,你們讓家里人怎么辦?讓你們爹娘怎么活?”
他不敢想象這兩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獨自遠行冒險的后果。
張林木也滿臉憂色,連忙勸阻:“秋芝,文哥兒,里正叔說得在理啊!這可不是去縣城趕集,千里迢迢的,太危險了!鋒哥兒的事,有侯爺和朝廷派人去尋,你們安心在家等消息才是正理。況且,那歸山的傳聞,我聽過,前幾年大旱,許多人想進去歸山里尋吃的,但是進去了每一個能活著出來,就連在外圍砍些木頭都要被毒蛇猛獸偷襲,據說,那里面不僅有野狼窩,還有蟒蛇窩,那些畜生對自己的地盤很是看中,但凡是有人要進去,就會被襲擊,你們真的不能去。”
一旁的幾個“皇表弟”也紛紛開口。
李大宸眉頭緊鎖:“芝芝妹妹,小文,我知道你們心急,但此事真的不能沖動,我會飛書給我.......我爹,讓他多派些人去山里尋人的。”
李三煜點頭附和:“是啊,你們去了,非但幫不上忙,萬一……豈不是讓叔嬸更擔心?”
李四璟和李五琰眼神里也寫滿了不贊同。
謝秋芝和謝文對視一眼,沒有爭辯。
他們知道里正爺和大家的擔心都是出于好意,但堂屋人多嘴雜,空間的秘密絕不能暴露。
眼下,只有他們姐弟倆憑借空間,才是最快、最安全前往救援的人選。
這個道理,只能等會兒私下跟爹娘說明白。
李月蘭和謝廣福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還是謝廣福搖了搖頭:
“要去,也是我們去,怎么能讓你們兩個去冒險?”
謝廣福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焦灼,對謝里正說道:
“里正叔,今天家里亂糟糟的,先這樣吧。長河拿著廣告畫去縣城應該也回來了,牧場、綠化、鋪路招工的這些事兒,就麻煩您和理事會多操心。最近我家事多,就不送各位了。”
謝里正理解地嘆了口氣,重重拍了拍謝廣福的肩膀:
“廣福,月蘭,你們……千萬撐住!鋒哥兒福大命大,肯定沒事!村里的事有我們,你們放心!有什么需要,只管開口!”
他又擔憂地看了看謝秋芝和謝文,這才帶著同樣滿面愁容的張林木、張秋笙等人離開了。
謝廣福又看向站在堂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四個“皇表弟”,疲憊地揮揮手:
“你們也各忙各的去,別都杵在這兒了。今晚……看情況吧,要是你們嬸子沒心思做飯,你們就自己想辦法解決,不行就去淮月樓對付一口。”
李大宸幾人面面相覷,紛紛嘆了口氣,默默退了出去。
謝廣福和謝秋芝一左一右攙扶著渾身無力的李月蘭回了東廂房,謝文也默契地跟在后面。
他們需要立刻開一個家庭會議,商量接下來該怎么辦。
而另一邊,被“打發”出來的李大宸幾人,也各自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崗位”。
李大宸和李三煜還有一大堆“新圖紙”的零部件等著他們打磨組裝,手頭上的活計確實能讓他們忙一陣子。
李四璟也需要盡快整理出“百日收”的詳細種植記錄,交給云槐縣那位與自己平級卻總管全縣農事的勸農使,同時還要完善培植稻草菇的公開課資料,他自己身上的擔子也不輕。
李五琰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昨日石山長引薦的那兩位老先生,果然攜家帶口來到了桃源村上任。
那兩人效率極高,甚至提前將全家的原籍文書送到縣衙勘驗,拿到了‘準遷憑由’,這意味著,這兩位新來的先生,即將正式成為桃源村的村民。
李五琰自認作為桃源村的“土著”,看著“后來者居上”,心里憋著一股勁,他自己眼巴巴看著學堂從無到有,辛辛苦苦編寫《桃源蒙學》,絕不能被這兩個空降的“老家伙”搶了風頭。
他本打算好好讓他們見識一下《桃源蒙學》的厲害,但今日中午在淮月樓,他偶然看到這兩位老先生也帶著家人來用飯,點的菜……卻異常寒酸。
兩大家子人,竟只點了三個素菜。
李五琰心里好奇,提著一壺免費贈送的玉米汁,在他們旁邊的椅子坐下,狀似隨意地搭話:
“二位先生看著面生,是剛來我們村?”
其中一位面容清瘦、衣著洗得發白的老先生抬起頭,禮貌回道:
“老朽曲懷舟,這是舍弟曲懷江。我們兄弟二人,是應石堅山長之邀,前來桃源學堂任教的。”
李五琰順勢自我介紹:“原來是曲先生。小子李五琰,目前任學堂的.....小先生,也負責《桃源蒙學》的編撰事宜。”
他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問道:“冒昧問一句,我看二位先生家人不少,只點三個菜,可是我們桃源村淮月樓的飯菜不合口味?”
曲懷舟與曲懷江對視一眼,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曲懷舟嘆了口氣:“五琰先生有所不知。我們原是清河州秀才,考了半輩子舉人,連副榜也未中。家中清貧,靠在學館教書糊口,偏又性子直,見不得學政收賄,十年前我們兄弟兩聯名上書揭發,結果被人反咬一口‘誣蔑長官’,革了功名,還入了‘劣紳冊’。自此清河州再無人家敢請我們教書,連親戚都斷了往來。”
弟弟曲懷江聲音帶著悲涼:“為了活命,我們拖家帶口去平昌州謀事。誰料平昌州更黑,學院要‘編外費’,我們拿不出,去富商家教書,又被本地教席排擠,說我兄弟‘有案底’。孩子們跟著我們餓得面黃肌瘦,我那大孫子去年病死,連口棺材都買不起……只能用草席裹了葬在亂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