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芝掙扎了一下,沒掙脫,有些氣惱:
“那你有事咱們坐下來好好說,你別拉我的手……”
沈硯非但沒放,反而握緊了些,理由充分:
“我怕我一放開,你等會兒又找借口跑掉。”
謝秋芝無奈,舉起另一只手保證:
“我保證不跑!你快放開,他們都看過來了!”
她能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更加灼熱了。
沈硯這才依言松開了手,兩人在半月池邊的石凳上坐下,中間的石桌上還擺放著一副未收的圍棋。
沈硯似乎并不著急說正事,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看向謝秋芝,隨口問道:
“要不要來一盤?”
謝秋芝看著那縱橫十九道的棋盤就頭皮發(fā)麻,連忙尷尬地搖頭:
“別了吧!你腦子里‘九曲十八彎’的,心思深沉,我可贏不過你這種……厲害人物。”
她差點順口說出“心機bOy”,趕緊剎住。
沈硯挑眉,精準捕捉到她話里的“暗喻”:“‘九曲十八彎’?芝芝,你這是在暗罵我?”
謝秋芝堅決否認:“我可沒有!是你自己說的。”
沈硯失笑,不再為難她,將棋子放回棋盒,轉(zhuǎn)而說起正事:
“明日,你要不要隨我去鎮(zhèn)北侯府吃頓家宴?”
謝秋芝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拒絕:
“我?你們家的家宴,我去干嘛?不合適!”
沈硯看著她,語氣帶著委屈和控訴:
“你看,敢死隊凱旋而歸,我過家門而不入,交了差,第一時間直奔這桃源村,是為了哪個沒良心的小家伙?還有,今日你的家宴,我,我祖母,還有萱萱可是都來了,賓主盡歡。你們家不都講究……嗯,平等往來么?為何輪到我的家宴,你便不肯賞光?”
他頓了頓,放緩了語氣,帶著誘哄:
“當然,明日我也會正式邀請你全家同去。你若是不去……”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留下無限的想象空間。
謝秋芝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
“全家同去?沈硯這是想干什么?以他的性子,肯定會趁機在飯桌上做點什么,說點什么,半公開我們這種曖昧不清的關(guān)系……但若是全家都去,她不去,總覺得有些刻意了……”
她還在猶豫,沈硯卻再次加碼。
“你明日若是不去,后日也還是要去的。”沈硯語氣平淡地扔出一個重磅消息。
謝秋芝疑惑:“為什么?”
“因為皇上設下的‘凱旋榮歸宴’就在后天。”沈硯看著她,慢條斯理地說道。
謝秋芝更不解了:“那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沈硯露出一抹“這你還不明白”的表情,說道:
“我和皇帝舅舅提了,凡是在京的七品以上官員,無論實職虛銜,皆要赴宴,共襄盛舉。”
謝秋芝猛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什么?那得有多少人赴宴?”
沈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粗略算來,含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翰林院、詹事府、諸寺監(jiān)……只要‘在京、有品、有職、食俸祿’的都要去,估計上千人是有的。”
謝秋芝想到什么突然驚喜:“我雖然食俸祿,但我的官服還沒發(fā)下來呢,織造局那邊派人說要月底才能送來,我總不能穿常服進宮吃宴吧?”
沈硯好笑的看著她:“你的官服我已命人提前做好,直接送到鎮(zhèn)北侯府,就在我院子里。”
謝秋芝簡直無語:“你……你干嘛提這種要求?還送去你院子里?”
沈硯故意反問,目光緊緊鎖住她:“你當真不知道我為何如此?”
謝秋芝心跳莫名加快,嘴上卻硬撐著:
“我知道什么?我就是個小小的七品供奉,哪里猜得到你這九曲十八彎的心思?”
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問:“那若是我去了,我哥哥、小文和爹娘他們呢?”
沈硯耐心解釋:“你哥哥此次抗疫有功,自有封賞,自然在受邀之列。你爹娘……別忘了,這次抗疫的特效藥出自奇珍坊,他們二位才是最大的功臣,皇上必定是要重重封賞的,豈能缺席?還有謝文,皇上特意恩準他列席。所以,你們?nèi)叶家ァ!?
謝秋芝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不是我一個人去面對那上千雙眼睛。
這大寧朝唯一女官的光環(huán)實在是太盛了,平時宅在桃源村倒也沒覺得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畢竟每天面對的都是相熟的鄉(xiāng)親,大家也不會因為她如今是七品供奉就對他格外的拘謹和優(yōu)待,很時候還是像之前一樣親切的和他打招呼聊八卦。
但是這樣的身份去了皇宮,必然要成為話題的中心,要是再加上沈硯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作妖的現(xiàn)眼包在邊上,那她可真是會社死在皇宮里。”
既然決定要去沈硯的家宴和皇宮的“榮歸宴”,謝秋芝只好應下:
“……那,好吧。”
沈硯看著她那副明明松了口氣卻還要強裝勉強的模樣,覺得可愛極了,突然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打趣道:
“芝芝,你方才在害怕什么?該不會是……擔心我會當場向皇上求一道圣旨,把咱們?nèi)髮幊ㄒ坏呐伲n婚于我吧?”
謝秋芝被他這大膽的假設驚得心跳漏了一拍,立刻反駁:
“你、你胡說什么!誰害怕了!我才沒有!你想得美!”
她一連串的否認,更顯得欲蓋彌彰。
沈硯看著她羞惱交加的模樣,心情大好,朗聲笑了起來。
果然,第二天一早。
一輛掛著翰林院標識的青幔馬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謝家門前。
從車上下來一位身著青色官服、頭戴小冠、面容和煦的中年官員,身后跟著兩名捧著木匣的隨從。
此人乃是翰林院外務行走,姓王。
這職位說白了,就類似于現(xiàn)代的“部門專屬快遞員”兼“對外聯(lián)絡員”,專門負責翰林院與外部人員,如特聘的工匠、畫師、學者的文書、物資傳遞與溝通事宜,為人最是圓滑周到。
王行走一下車,便笑容可掬地拱手,聲音清朗:
“敢問此處可是謝秋芝,謝供奉府上?”
正在院子里活動筋骨的謝鋒聞聲望去,點了點頭。
謝廣福和李月蘭也從屋里走了出來,好奇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官方人士”。
這時,謝秋芝聞聲也從屋里出來,見到來人打扮,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肯定是昨晚沈硯提到的進宮吃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