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樓前,謝長河已經在臨時搬來的長桌前坐定,桌上擺著筆墨紙硯和一臺專門用來稱量碎銀的小秤。
保安隊長謝石墩帶著幾名隊員,陸陸續續抬來了三個沉甸甸的大木箱。
木箱被放在謝長河腳邊,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滿滿當當都是碎銀子,排隊的人群發出一陣陣壓抑不住的興奮低呼。
“都排好隊!一個個來!別擠!排到的人,簽字畫押,再秤銀子!”謝石墩聲如洪鐘,努力維持著秩序。
排在第一的是姚大夫婦,姚大臉上笑開了花,他媳婦常紅也激動得臉頰泛紅,緊緊牽著七歲的兒子和五歲的女兒。
“姚大,戶主,常紅,配偶,姚齊,長子,姚月,長女,共計四口人。”
謝長河一邊念,一邊翻看積分冊:
“嗯,你們家積分不錯,夫妻兩共計五百三十二分,達標。每人十五兩,共計六十兩。”
姚大點頭:“沒錯,我這一年主要是在木炭石灰廠忙活,我媳婦在做木炭倉庫的活計!要不是后山的老窯提前報廢了,我們家這積分高低要超過六百積分呢。”
謝長河熟練地稱出六十兩碎銀,對姚大說道:
“你們夫妻兩可真是能干,給咱們木炭廠做了不少貢獻呢,如今學堂開學了,姚齊也送去學堂了,日子是越發的松快了吧,喏,銀子在這里,在冊子上你的名字后頭按個手印,確認數額無誤,就能把錢拿走了。”
姚大鄭重其事地在名冊上按下紅手印,常紅也趕緊拉著孩子們逐個的按手印。
最后一家人把沉甸甸的銀子揣進兜里,快步離開了村委樓。
隊伍緩慢的前進著,排隊在前面的人臉上是興奮和期待的,然而,排在后面的村民卻開始焦慮起來,不少人伸長了脖子往前看。
“這得排到什么時候去?眼看就到上工的時辰了!”
“是啊,磚瓦廠那邊遲到可是要扣工錢和積分的,這個月的全勤獎怕是也要泡湯!”
“這可咋整?是排隊領分紅,還是先去上工?”
隊伍里議論紛紛,全是糾結的聲音。
很快,一些在廠子里有固定活計的人做出了決定:
“走走走,先去上工!這分紅又跑不了,早晚都是咱們的!”
“對對對,長河哥,我們先去上工,下工了再過來領成不?”
謝長河抬頭應道:“成!今天全天都在這里,晚上點燈也給你們發完!放心去吧!”
聽到這話,呼啦啦一大波人立刻從隊伍里出來,急匆匆往磚瓦廠和木炭廠的方向趕去,原本冗長的隊伍瞬間縮短了一大截,秩序也好了很多。
發放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直到輪到了謝無賴。
謝無賴吊兒郎當地走上前,臉上帶著一絲不耐煩。
謝長河翻開積分冊,找到他家的戶頭,眉頭皺了一下。
“謝無賴,你們這一戶的戶主是你哥謝老實,整個戶頭共計五口人。”
謝長河看著冊子上的記錄,聲音平靜地宣布:
“經核算,你們家目前總積分為七十八分。按照理事會定下的規矩,積分需達到三百才能領取全額分紅。你們家積分不足,按比例折算,每人可分得銀子……三兩九錢。”
“多少?”
謝無賴臉上的不耐煩瞬間消失,隨即轉為難以置信的暴怒,他猛地一拍桌子,眼睛瞪得溜圓。
“三兩九錢?放你娘的屁!別人都領十五兩,憑什么老子就只有三兩九錢?謝長河,我可不管什么積分不積分的,別人領多少,你就得給我發多少,少一個銅板,今兒,老子就睡在村委樓不走了。”
謝長河臉色一沉,指著積分冊上清清楚楚的記錄,耐著性子解釋:
“謝無賴,你吼什么?規矩是理事會定的,白紙黑字!你們家積分只有七十八,全村都能作證!你哥謝老實偶爾參加集體勞動,你嫂子王桂花去村宴幫過幾次忙,這才有了這點積分!你自己一年到頭為村里干了啥?積分是零!按比例給你折算,已經是看在你哥嫂和兩個娃娃的份上了!”
“狗屁的比例!狗屁的積分!老子不聽!老子姓謝,是桃源村謝家本家一脈的,你謝長河按說跟我還有些血脈關系呢,你就是這么對待本家親族的么?有好處不想著自己人,給這些姓王的,姓李的外姓人都發了十五兩分紅,憑啥不能給我發?謝長河,你清醒一點,別腦子里一天天的全是規矩規矩,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謝無賴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嫉妒和貪婪已經沖昏了他的頭腦。
謝長河也氣得站起身怒斥他的歪理。
但謝無賴哪里肯聽他講那些大道理,他看到那幾箱白花花的銀子就在謝長河腳邊敞開著,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竟猛地伸手,就要自己去箱子里抓搶!
“老子的錢!誰也別想克扣!”
“住手!”
負責維持秩序的謝石墩早就盯著他,見狀一個箭步上前,死死抓住了謝無賴的手臂。
“滾開!”
謝無賴轉過頭,竟然低頭一口狠狠咬在謝石墩阻攔他的胳膊上!
“啊——!”
謝石墩猝不及防,痛呼一聲,只覺得胳膊上一陣劇痛,隔著保安制服的衣料都感覺手臂上的皮肉似乎要被撕扯下來,鮮血迅速滲出了衣料。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驚呼,紛紛后退,臉上露出恐懼之色。
“我的天!咬人了!”
“見血了!謝無賴瘋了!”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謝無賴趁亂還想繼續撲向錢箱,發瘋之下竟一腳踹翻了旁邊一個裝碎銀的木箱!
“嘩啦!!!”
白花花的碎銀撒了一地。
現場極度混亂,驚恐聲,扭打聲混在一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迅捷地從旁邊竄出,正是恰好在村委會辦理暫住文書的陳進虎!
他二話不說,一個標準的擒拿動作,瞬間扭住謝無賴的手臂,將其狠狠制住!
謝無賴吃痛,卻更加瘋狂,竟扭頭又想故技重施去咬陳進虎。
要知道,陳進虎當初可是押送龐大逃荒隊伍的官差頭目,風餐露宿、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練就了一身強健的體魄和過硬的身手。
即便這一年,日子過得艱辛了些,但那積淀在骨子里的勇猛和反應速度卻未曾退化!
見謝無賴打算故技重施咬自己的手臂,陳進虎眼神一冷,毫不留情,另一只手握拳,閃電般擊出,重重砸在謝無賴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