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鐵城,陳北揉了揉脖子,剛翻身下馬,便發現寧采薇帶著幾個丫鬟,在準備晚食。
“夫君,你回來了。”寧采薇臉色驚喜。
陳北應了一聲,他突然發現,不管他去了哪,只要回來,寧采薇總是這副歡喜神情。
好似自己,已經是她的全部。
或許,真的該做回懦夫,跟著去洛邑?
這樣,寧采薇永遠都會歡喜,那里的牡丹,她應當也喜歡。
可是這個念頭一出,就被陳北在腦海里狠狠掐斷,她,不會歡喜的!
別看寧采薇外表柔弱,可她的內心,比誰都要剛強。
自己不愿做狗,她更不愿!
“夫君,姐姐還在練兵場,等姐姐回了,咱們再一起用飯吧。”
陳北點了點頭,命人將白將軍牽去后院,洗把手的功夫,寧蒹葭已經回來了。
不止寧蒹葭回來了,還帶回來好幾個人,周霸、衛勇、李鐵等幾個領事的都在。
自從上一次從鐵城回來后,他們幾乎每天都在陳北家里用飯,主要是向陳北匯報大戰前的各項準備。
“堡長回來了。”
“嗯,回來了。”
陳北點點頭,親自動手給眾人盛飯。
今晚是米粥配饅頭,炒了幾個小菜。
“堡長,太安城那邊怎么說,是打是和?”有人接過一碗米粥,拿了兩個饅頭,問道。
“打!”
聞言,幾人臉上并無任何懼色,反而都是興奮。
看著他們,陳北只覺地諷刺,像周霸和衛勇這些大乾普普通通的人,都期待地和狄人痛痛快快打,反觀太安城那些高坐云端的人物,卻一味地畏戰,甚至還要遷都。
也怪不得李榮,早就失去了對如今朝廷的信心,一心想要造反。
“對了周將軍,這一次國公的意思是,讓咱們能募多少兵就募多少,越多越好,沒有上限。”
“狄人說動了北邊的羌人,一起對我大乾發難,武家軍要把主要兵力調到北境,去對抗羌人。”
陳北并沒有對眾人隱瞞大乾要兩線開戰的消息,一是為了防止眾人輕敵,二來也要提醒大家,這一次和狄人的大戰只能靠自己。
“曉的。”
蹲在屋檐下的周霸,喝了一口稀粥,“明天我就帶人去更遠的地方募兵,爭取在去涼州前,湊夠十萬兵!”
“回來的路上,我遇見了夏侯斬。”陳北一邊給旁人盛飯一邊說道:“他的意思,韓保全還要做縮頭烏龜,我的意思是能募多少就募多少,十萬不是上限。”
周霸頓了一下,其他人也明顯頓了一下,聽聞這個消息臉色都有些憎惡。
韓保全不參戰,那么守涼州城的壓力,全部在他們這些人身上。
陳北倒是沒什么,說道:“咱們早該想到這個結果,所以這一次,真的得靠咱們自己。”
“曉得。”
眾人皆是點點頭,眼神堅定,也意識到這次大戰的嚴重性。
看向李鐵,陳北道:“庫中,還有多少兵器盔甲?”
有人還不行,必須把裝備配齊。
要不然,上戰場就是活靶子。
李鐵回答道:“還多,現如今,堡內幾十座高爐,晝夜不停,還有以前沒賣完的,足夠裝備十幾萬大軍。”
點點頭,陳北給自己盛了一碗,“聽說魏老,將制作火藥也全部交給了你。”
“是。”
李鐵道:“魏老忙著去鐵城醫治疑難雜癥,火藥這種大殺器,現在由我全權負責,堡長放心,我全部學會了。”
火藥也是兵器的一種,交給李鐵也算是專業對口。
“我有預感,火藥會是這次大戰決定勝負的關鍵,所以能造多少就造多少,也是沒有上限,若人手不夠,就把堡內的婦人都喊上!”
制作火藥并不難,魏玄冥已經將最佳配比配了出來,按照配比制作就成。
且婦人的手比男人更穩,也更安全。
“好,明日便張羅起來。”
陳北說了這么多,大家都知道,這次大戰不容有失。
每一個人都應該認真對待,拿出全力,這不僅關乎鐵城的存亡,更關乎每一個人的存亡。
贏了,好處不用多說,輸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連從頭再來的機會都沒有。
“對了,甘州那邊由李榮負責,寧州那邊,誰負責?”寧蒹葭坐在院中的磨盤上,問道。
這一次能不能打贏,全看能不能扎緊口袋,將狄人困死在涼州。
甘州那邊,自是不用多操心,可寧州那邊,若是出現問題就給了狄人撤退的后路。
“要不,我親自帶人去吧?”寧蒹葭自告奮勇。
“不用。”
陳北冷靜開口說道:“這一次去太安城,我已經同凌云說過了,他親自負責寧州那邊。”
“有他們兩個,合力抄狄人后路,扎進口袋,必定萬無一失。”
衛凌云的能力,和李榮不相上下,而且他們兩個都是陳北的結拜兄弟。
把抄后路的任務交給他們,陳北放心,他也能帶人放心地正面應對狄人。
“堡長,這一次,總不能還讓我留下看家吧?”瞎了一只眼的衛勇,開玩笑似的說道。
聞言,眾人都笑了笑,“勇哥兒這次不用看家,看家的任務有盧縣令呢。”
陳北點點頭,也笑了笑。
……
武德四年,杏月。
天氣越來越暖和,杏花開滿了枝頭。
今日是月頭,也是大軍出征的日子。
清晨,露水開始打濕人的眼眶。
寧采薇早早盤起了發髻,穿起了一件新的襦裙,站在微微的晨風之中,替陳北慢慢系上袍甲。
像這樣的場景,軍陣之中,隨處可見。
系完袍甲,寧采薇小心翼翼地從懷里,將一枚早就求來的平安符,踮起腳尖掛在陳北的脖子,塞入衣領。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不要出堡,若遇事情,便派人去縣衙尋趙岳。”
“若這次敗了,你便帶人往內城…”
寧采薇伸出食指,堵住陳北的唇,“不會敗,夫君是常勝將軍,這次定會大勝歸來,封侯封王!”
“我哪里也不去,就帶著小糖寶,等夫君,等姐姐,凱旋而歸!”
陳北心頭苦澀,一把將寧采薇攬進懷里,忍住了掉眼淚的沖動。
“咱們之間,連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這次大勝歸來,定要十八抬大轎,十里紅妝,再娶你和你姐姐。”
寧采薇咬著嘴唇,點點頭。待陳北翻身上馬,帶領大軍踏上官道,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帶著一群婦人,捂住了嘴巴嗚咽了起來。
大軍沒有回頭,毅然決然地朝涼州城方向趕去,掀起陣陣煙塵……
……
太安城。
站在城頭之上,遙遙望著,武定山又咳出了血。
“父親,狄人集結三十萬大軍,已經過了登城,往涼州腹地撲去,身為涼州大將軍的韓保全未曾下令抵抗,鐵城伯已經帶兵,出發去涼州城了。”
聽聞這個消息,武定山慢慢直起了身子,雙手扶著面前的城墻。
許久,才沉沉開口:
“金牌,請過來了嗎?速速送往涼州,若韓保全真的還敢畏戰,定斬不赦!”
“邊疆,正是韓保全這樣的人多了,才一敗再敗!”
“可是這一次,不能敗!”
“父親放心,已經送過去了。”武紅鸞冷靜開口。
長公主府。
長公主一邊寫著飛書,一邊聽著青鳶的匯報。末了親自將飛書綁在信鴿的腿上。
“好不容易才收服那群老卒,殿下要舍?”
“不是舍,而是這一次不能敗。”長公主放飛信鴿,沉沉地吐了一口氣,“本公主深知韓保全的為人,他不會出兵的,這一次,他需要顧大山的老卒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