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中毒假象,引敵入圈套
蕭景珩的指尖在被角上輕輕敲了三下,像極了賭坊里押注前數(shù)銅板的節(jié)奏。他閉著眼,呼吸淺得幾乎摸不到脈動,可耳朵卻豎著,聽著外頭每一絲動靜。
剛才那“太醫(yī)”走了,馬車轱轆碾過石板路的聲音遠(yuǎn)了。但蕭景珩知道,這事兒沒完——燕王那種老狐貍,派個人來探一探,怎么可能只信一次?肯定還得再派人來,而且這次來的,八成是更難糊弄的主兒。
他剛想睜眼,就聽見簾子外傳來一聲壓低的抽泣。
阿箬來了。
她端著藥碗,腳步虛浮,像是踩在棉花上,走到床前時“撲通”跪下,嗓音劈叉:“主子……您昨夜咳了半碗血,奴婢都看見了……您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直接撞柱子給您殉了!”
話是這么說,可她眼角一掃,見門口沒人,立馬收了淚,從袖子里掏出個小紙條,塞進(jìn)藥碗底下。
蕭景珩眼皮微動,算是回應(yīng)。
阿箬又哭上了,聲音更大:“大夫??!您快救救他吧!他半夜驚醒,死死攥著玉佩,嘴里一直念‘對不起太子’‘北營不能動’……這是心魔纏身啊!”
她說得聲情并茂,連自己都快信了。
其實(shí)哪有什么玉佩,蕭景珩昨晚根本沒碰過那玩意兒。但阿箬就這么編,還配上捶胸頓足的動作,活脫脫一出《世子臨終懺悔錄》現(xiàn)場直播。
外頭傳來腳步聲,輕,穩(wěn),不像尋常仆役。
來了,第二波。
阿箬立刻抹了把臉,重新掛上悲痛欲絕的表情,連鼻涕都擠出來兩道。
門簾一掀,進(jìn)來的是個穿青袍的小吏,腰間掛著太醫(yī)院的牌子,手里提著個藥箱,眼神卻賊溜溜地往屋里掃。
“奉旨問疾?!毙±艄笆郑曇羝桨?,“世子如今可有清醒?”
阿箬一把抱住藥碗,哭得直打嗝:“回大人……主子今早試了試,能眨眼,但說不出話……太醫(yī)說五臟俱損,怕是……怕是撐不過明日……”
小吏眉頭一挑,繞到床前,伸手就要搭脈。
蕭景珩早有準(zhǔn)備,舌頭抵住腮幫子,讓臉色看起來更灰敗,手腕也故意放軟,像根煮爛的面條。
小吏一搭上,心里咯噔一下——這脈象,弱是真弱,可不亂,節(jié)奏穩(wěn)得很,根本不像是中毒垂死的人。
他不動聲色,收回手,嘆了口氣:“毒已入髓,需靜養(yǎng)七日,切忌言語擾神?!?
說完轉(zhuǎn)身要走。
阿箬突然嚎了一嗓子:“大人!您等等!”
小吏回頭。
她哆嗦著從懷里掏出一塊破布,顫巍巍展開,里面包著半片干掉的羊血凍,邊緣還沾著墻灰。
“這是……主子昨夜咳出來的……您看看,是不是毒血?”
小吏接過一看,瞳孔一縮。
這血凝得不對勁,黑中帶紫,邊緣發(fā)毛,像是從肺里嘔出來的。再加上屋里那股子濃得化不開的藥味,還有床邊痰盂里殘留的暗紅痕跡——
他信了大半。
“好生照料。”他撂下一句,匆匆出門。
馬車一走,阿箬立馬跳起來,把破布一扔,得意地甩了甩頭發(fā):“怎么樣?我這‘咳血道具組’夠逼真吧?廚房那鍋羊血凍熬了兩個時辰,差點(diǎn)把我熏暈。”
蕭景珩這才緩緩睜眼,坐起身,活動了下手腕。
“你剛才那一哭,我都差點(diǎn)信了?!彼湫?,“‘主子對不起太子’?我什么時候欠他了?”
“臨時加戲嘛!”阿箬翻白眼,“你不覺得這話特別容易讓人聯(lián)想?燕王一聽,肯定以為你臨死懺悔,牽扯儲位之爭,立馬就得上頭。”
蕭景珩點(diǎn)頭:“行,繼續(xù)加碼。今晚再演一場‘瀕死回光返照’,讓他以為我快斷氣了,卻又吊著一口氣不說遺言。”
阿箬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讓丫鬟半夜尖叫‘主子沒氣了’,然后我又沖進(jìn)去掐人中,喊‘主子撐住’,再來個痛哭流涕抱尸大戲。”
“別太浮夸?!笔捑扮裉嵝?,“燕王手下不全是傻子,得讓懷疑慢慢積累,最后自己說服自己?!?
阿箬撇嘴:“懂了,走‘細(xì)水長流式崩潰’路線?!?
接下來三天,南陵世子府成了京城最熱鬧的“病情直播間”。
早上,阿箬在院里燒香,一邊磕頭一邊念叨:“主子昨夜抽搐三次,吐血兩回,夢里還在喊‘甲字營不能調(diào)’……”
中午,廚房端出一碗黑藥,藥童當(dāng)著巡夜更夫的面換藥渣,還嘀咕:“這都第三十六服了,怎么一點(diǎn)起色沒有?”
晚上,丫鬟慌慌張張跑出去買冰塊,說是“主子高燒不退,得冷敷”。
連街對面賣糖葫蘆的老頭都開始跟人聊:“聽說了嗎?南陵世子快不行了,昨兒夜里鬼拍門,響了三聲!”
消息一層層傳,越傳越邪乎。
有人說他夢見閻王不收,因?yàn)殛枆畚幢M;
有人說他寫好了遺書,藏在斗雞場的雞籠底下;
還有人說他臨死前咬破手指,在墻上寫了“燕王害我”四個血字。
燕王府。
燕王聽完回報,手里茶盞“啪”地捏碎。
“蕭景珩現(xiàn)在什么樣?”他盯著幕僚。
“回王爺,今日清晨,府中請了法師做法,說是要續(xù)命。阿箬跪在院里燒了三大捆紙錢,哭得昏過去兩次。”
“脈象呢?”
“前后三個大夫都說,氣若游絲,隨時可能斷。”
燕王瞇眼:“可之前那個‘太醫(yī)’說,脈象平穩(wěn)?”
幕僚低頭:“但……墻上有血,痰盂有血,藥渣有毒性反應(yīng),連街坊都傳他半夜咳血不止。那‘太醫(yī)’也承認(rèn),單憑脈象不能定論。”
燕王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好一個南陵世子,裝瘋賣傻這么多年,臨了臨了,倒是想搏個清名?可惜啊……”他冷笑,“人快死了,還惦記著北營、甲字營,這不是心有不甘,是什么?”
他站起身,負(fù)手踱步:“既然他這么關(guān)心軍務(wù),那就讓他——永遠(yuǎn)關(guān)心下去。”
他揮袖:“傳令,三日后,調(diào)甲字營移防雁門。就說……為防邊患。”
幕僚一驚:“可世子還在病中,萬一……”
“萬一什么?”燕王冷哼,“一個快死的人,還能翻天不成?”
與此同時,世子府。
蕭景珩正靠在床上,手里捏著一枚鐵珠子,一下一下彈在桌面上,發(fā)出清脆的“嗒嗒”聲。
阿箬蹲在門口,扒著門縫往外看。
“又來人了?!彼仡^,“這次是個小太監(jiān),捧著圣上的‘慰問’果盤?!?
蕭景珩冷笑:“慰問?是來看我死沒死透吧?!?
阿箬咧嘴:“那我繼續(xù)演?”
“演。”他點(diǎn)頭,“哭慘點(diǎn),順便把果盤里的梨偷偷換成桃——桃代表‘逃’,暗示我命不久矣,正在逃命途中。”
阿箬豎起大拇指:“高,實(shí)在是高。”
她抹了把臉,抓起帕子就開始嚎:“主子?。』噬隙寂扇藖砹?,您怎么就不爭口氣呢!您要是走了,誰替我們做主??!”
小太監(jiān)端著果盤進(jìn)來,一看這陣仗,腿都軟了。
床上那人臉色青灰,嘴唇發(fā)黑,床頭擺著招魂幡,連香爐都是新的。
他哆嗦著放下果盤,正要說話,就聽見床上的人猛地抽搐一下,喉嚨里發(fā)出“嗬嗬”聲。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阿箬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您別走啊!您還沒吃皇上賞的梨呢!”
小太監(jiān)嚇得轉(zhuǎn)身就跑,連果盤都忘了拿。
門一關(guān),阿箬立馬松手,把梨塞進(jìn)袖子,桃拿出來擺在顯眼處。
她回頭沖蕭景珩眨眨眼:“下一步,等他們調(diào)兵?”
蕭景珩沒答,只是把鐵珠子輕輕一彈。
“嗒?!?
珠子落進(jìn)碗里,像一聲倒計時的鐘響。
院外,更夫敲梆子路過,嘟囔著:“三更了,南陵世子府的燈……怎么還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