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江湖傳言,燕王名聲臭
馬廄里的老馬還在打鼻響,韁繩繃得筆直,蕭景珩一把掀開府門簾子就往外沖,阿箬提著裙角跟在后頭,差點(diǎn)被門檻絆個狗啃泥。
“你慢點(diǎn)!這大半夜的,追個翻墻的家奴至于這么激動?”她喘著氣問。
“這不是家奴?!笔捑扮耦^也不回,“是活口,還是會走路的證據(jù)。”
他抬手一揮,暗衛(wèi)如影子般從屋檐躍下,領(lǐng)命而去。蕭景珩站在臺階上,聲音壓得低:“別攔,別抓,跟著他,看去哪兒,見了誰,說了啥——咱們不急,讓他把路走完。”
阿箬眨眨眼:“你是想等他自己把黑料背到仇家門口?”
“聰明。”他勾唇一笑,“有時候最怕的不是敵人藏得多深,而是他們覺得自己還能跑。”
兩人剛轉(zhuǎn)身回府,書房燈已亮。蕭景珩甩了外套往椅上一坐,手指敲桌三下,像在數(shù)心跳。
“接下來呢?等那箱子打開,看看是不是裝著燕王寫給閻王爺?shù)淖园讜俊?
“不?!彼麚u頭,“等不及了。江湖上的風(fēng)還沒刮夠,得再添把火?!?
阿箬眼睛一亮:“你要放新瓜?”
“不止是瓜?!彼麖某閷铣槌鲆粡埣垼厦婷苊苈槁閷懼凶?,“是毒丸。吞下去不立刻死,但早晚爛心爛肺?!?
阿箬湊過去念:“‘燕王毒殺邊將,尸骨埋雁門’?哇哦,這可比造假調(diào)令狠多了?!?
“真假不重要?!笔捑扮衤N起二郎腿,“重要的是,大家愿意信。人就愛聽壞消息,越離譜越傳得快,就跟現(xiàn)在誰家媳婦跑了,第二天就能說成偷了國庫一樣。”
“那你讓我怎么編?直接站茶樓頂喊‘我親眼看見’?”
“你更擅長這個。”他笑,“明天一早,去西市、南巷、北碼頭,找那些靠嘴吃飯的人——說書的、唱快板的、算命瞎子,每人塞五個銅板,讓他們統(tǒng)一口徑。”
“就說:第一,燕王為搶兵權(quán),派人毒死邊關(guān)副將,尸體拿去喂狼;第二,影梭門血案是他借刀殺人,滅口加栽贓一步到位;第三……”他頓了頓,語氣一沉,“他私養(yǎng)死士三千,名冊藏佛龕底下,香灰蓋著,每天拜的不是菩薩,是刀?!?
阿箬聽得直咧嘴:“這第三條太炸了,萬一有人真去挖呢?”
“那就說明他心里有鬼?!笔捑扮窭湫?,“清者自清嘛——要是他敢讓人進(jìn)府搜佛龕,那我當(dāng)場給他磕三個響頭,改名叫蕭景菜?!?
“行!”阿箬拍案而起,“我去安排童謠、段子、街頭哭訴一條龍服務(wù)。保證讓全京城的老百姓吃早飯時罵他,午睡做夢都夢見他長角。”
“對?!彼c(diǎn)頭,“謠言這東西,就得像臭豆腐——聞著惡心,吃著上癮,不吃還惦記?!?
第二天天剛亮,阿箬就換了身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裳,挎著竹籃沿街叫賣糖糕。
“熱乎的糖糕嘞——甜到心里化,苦命人吃了能翻身!”
她在茶樓門口一站,嗓門立馬拔高八度:“哎喲我的天爺??!我哥就是影梭門的,三個月前回老家探親,臨走前偷偷塞給我一塊玉佩,說‘要是我哪天突然沒了,你就知道是誰干的’!結(jié)果呢?人沒回來!連尸首都找不到!”
旁邊一個老頭嗑瓜子:“誰干的?”
“還能有誰!”她眼圈一紅,聲音發(fā)顫,“燕王府的人!我哥親口說過,那天晚上他看見幾個穿黑衣的從王府后門出來,手里拎著帶血的包袱!他說要報官,第二天人就沒了!”
茶客們頓時炸鍋。
“我就說嘛!影梭門那么大個門派,怎么可能一夜被滅?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撐腰!”
“難怪最近江湖上傳得邪乎,說燕王養(yǎng)了一群不要命的瘋狗,專干見不得人的事?!?
阿箬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低聲嘀咕:“聽說那三千死士,每個月都在城外荒廟集訓(xùn),練的是活人試刀……”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體面的中年漢子冷哼:“胡扯!堂堂藩王,豈會做這種事?定是有人造謠生事!”
阿箬猛地抬頭,盯著那人袖口露出的一角繡金線——那是燕王府護(hù)衛(wèi)才有的標(biāo)記。
她不慌不忙,從籃子里掏出個油紙包,拆開,里面是塊焦黑的木片。
“你說造謠?”她冷笑,“那你告訴我,這塊木頭是我哥燒剩的門牌?還是我腦袋里編出來的?”
漢子臉色微變,起身就走。
阿箬沖著背影喊:“跑什么?你回去告訴你們主子,紙包不住火!他以為把人都?xì)⒘司湍荛]嘴?可老百姓的嘴,他堵得住嗎!”
人群嘩然。
不到晌午,童謠已經(jīng)在街角響起:
“燕王爺,黑心肝,調(diào)令造假騙江山;
昨夜跑了倉曹官,箱里全是買命錢!
佛龕底下藏刀冊,三千死士夜里爬;
若問真相在哪邊?西嶺火場說了算!”
更有小孩拿竹竿當(dāng)劍,邊跳邊唱:“斬奸王!除惡霸!南陵世子救天下!”
消息像野火燎原,一路燒到城外鏢局、漕幫碼頭。有鏢師放下酒碗:“怪不得前兩天燕王府來談護(hù)鏢,我們總壇直接拒了——原來是這號人物!”
江北拳社貼出告示:“凡與燕王府往來者,逐出師門。”
西南劍閣掌門更是放出話來:“若有燕王門客踏入山門,格殺勿論。”
正午時分,一只灰羽飛鴿撲棱棱落在南陵世子府高臺。
蕭景珩展開密報,嘴角一點(diǎn)點(diǎn)揚(yáng)起。
“鐵衣盟發(fā)江湖令了?!彼畹?,“‘凡燕王府之人,不準(zhǔn)踏入我?guī)蜕介T一步;若有相助者,視同叛幫?!?
阿箬蹦跶著進(jìn)來,手里舉著張剛抄來的帖子:“西南劍閣和江北拳社也斷交了!現(xiàn)在連賣包子的老張都說,燕王吃的不是俸祿,是人血饅頭!”
蕭景珩輕笑一聲:“名聲一旦臭了,潑盆水都洗不香?!?
“那下一步呢?”阿箬湊近,“要不要再扔個猛料?比如他小時候偷看過宮女洗澡,被先帝打過板子?”
“打住?!彼麛[手,“再編就成地攤文學(xué)了?,F(xiàn)在的重點(diǎn)不是讓他多壞,而是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完了。”
“懂了?!卑Ⅲ椟c(diǎn)頭,“不是因?yàn)樗噶隋e,而是因?yàn)闆]人敢再跟他沾邊?!?
“Exactly?!痹挸隹谒乓庾R到說了啥,趕緊咳嗽兩聲掩飾,“咳咳,我是說,這就叫社會性死亡。”
傍晚,最新一批流言已傳至邊陲驛站。有商隊說,連西域胡人都在問:“那個造假文書、殺兄弟、養(yǎng)死士的王爺,是不是快被砍頭了?”
蕭景珩立于高臺,望著遠(yuǎn)處燈火漸次亮起的城郭,手中密報已被揉成一團(tuán)。
阿箬跑上來,氣喘吁吁:“剛收到消息!那個帶箱子逃走的倉曹主事,今早在城南客棧被發(fā)現(xiàn)——吊死在房梁上,箱子不見了!”
蕭景珩眼神都沒動一下:“假的。燕王清理門戶,順便演場苦肉計,想博同情?晚了?!?
“可有人開始說,是你逼死他的?!?
“更好?!彼肿煲恍?,“讓他們吵去。死人不會說話,活人才能編故事——而我現(xiàn)在,就是那個專門給他們提供劇本的人。”
阿箬忽然壓低聲音:“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哪天這些謠言反噬到你頭上?”
蕭景珩轉(zhuǎn)頭看她,月光落在他半邊臉上,明暗分明。
“你覺得我會讓一把沒柄的刀傷到自己嗎?”
他抬手,從懷中摸出一枚銅錢,輕輕一彈。
銅錢在空中翻了三圈,穩(wěn)穩(wěn)落入掌心——字面朝上。
“現(xiàn)在,整個江湖都在替我說話。”他握緊銅錢,聲音輕得像風(fēng),“而我要做的,只是聽著?!?
阿箬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遠(yuǎn)處鐘樓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蕭景珩猛地抬頭。
鐘聲本該九響報時,今日卻只敲了一下,便戛然而止。
他瞳孔微縮,手指瞬間扣住腰間匕首。
鐘樓頂層,一道黑影正蹲在檐角,手里攥著半截斷裂的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