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四日,星期三。
最新一期的《中國青年報》在文化版以近半版的篇幅,刊載了記者張建偉對王盛的那篇專訪,主標題頗為醒目:《王盛:〈30天〉近億票房只是起點,國產電影需構建可持續生態》。
副標題則點出了訪談的核心:“青年制片人談市場導向、分賬制改革與行業未來,強調‘拍電影不要遠離觀眾’”。
文章詳盡梳理了王盛對《30天》成功因素的系統性分析(產品力、發行創新、營銷配合、時代機遇),以及他對行業現狀的犀利剖析與對未來趨勢的判斷(發行體系改革、院線制、多元化內容布局)。
王盛那句“不會停下腳步”的表態,以及將盛影傳媒定位為構建內容、發行、人才、技術綜合體系的野心,清晰地傳遞出一種超越單一項目成功的格局與力量。
這篇文章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石頭,在特定的圈層內激起了新的漣漪。
北影廠內,一些退休老職工戴著老花鏡,逐字逐句地讀著,有的面露贊許,有的則陷入深思。
廠里的年輕職工和子弟們,則更是將王盛視若神明,報紙在傳閱中被摩挲得起了毛邊。
京城電影學院的管理系課堂上,有教授直接將這篇文章作為案例進行剖析,引發關于“制片人中心制”與“市場敏感性”的熱烈討論。
一些原本對王盛“跨界”成功抱有疑慮或單純視為“運氣”的圈內人,在讀完這篇邏輯清晰、視野開闊的專訪后,也不得不重新評估這個年輕人的內核實力。
當然,也有不同的聲音。
某些堅守“藝術至上”或習慣于舊有體制的導演、評論家,私下里對王盛強調“市場導向”和“體系構建”的言論不以為然,認為這可能導致電影的過度商業化,擠壓作者表達的空間。
但無論如何,這篇專訪成功地將王盛從一個“偶然成功的弄潮兒”,進一步推向了“行業思考者與變革實踐者”的位置。
它所引發的討論,雖不似票房數字那般直觀轟動,卻更深入地觸及了產業肌理,為王盛和盛影傳媒后續的行動鋪墊了更復雜的輿論土壤。
……
就在專訪文章引發業內熱議的同時,湘西的群山之間,由霍健起執導的《那山那人那狗》劇組,已于三月初順利開機。
開機儀式選在鳳凰古城外一處霧氣繚繞的山腳下,簡單而莊重。沒有明星云集,沒有媒體長槍短炮,只有劇組主創和當地前來幫忙、看熱鬧的多民。
飾演父親的滕汝駿老師,穿著粗布郵遞員制服,臉上已提前浸染了風霜感。
年輕的黃小明則一身略顯土氣但整潔的青年裝束,眼神里帶著對陌生環境的好奇與一絲即將踏上郵路的忐忑。
李曉冉客串的侗族姑娘戲份安排在后面,尚未進組。
霍健起在開機前,帶著全體成員再次研讀劇本,強調“真實”與“意境”。
王盛雖未親臨,但通過電話與霍健起進行了簡短溝通,再次表達了充分信任與支持。
鏡頭下,湘西如畫的山水、古樸的村寨、蜿蜒的郵路開始被膠片記錄。
劇組的工作節奏與《30天》的都市喜劇截然不同,這里更慢,更注重等待合適的光線,捕捉細微的情感流動。
這無疑是王盛布局中,與商業類型片形成互補的重要一環。
……
時間滑至三月六日,星期五。
下午時分,京城難得的露出了些許暖陽。
王盛和李曉冉在一家頗有名氣的淮揚菜館用了午餐。
餐廳環境清雅,菜品精致,兩人享受著難得的閑暇時光。
李曉冉穿著米色的針織長裙,外搭一件淺咖色風衣,長發慵懶地披散著,比起前年初出茅廬時的青澀,如今眉宇間多了幾分從容與星味。
她饒有興致地跟王盛分享著學校里的趣事。
王盛大多時間在傾聽。
用餐結束后,兩人并肩走出餐廳,午后陽光在他們身上鍍上一層淺金。
司機大軍早已將黑色的奧迪轎車停在門口等候。
剛拉開車門坐進后座,王盛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一個來自星城的陌生號碼。
按下接聽鍵,聽筒里立刻傳來一個年輕女孩略顯急切,又帶著明顯粵語口音的普通話,正是張伯芝。
“大佬!系我啊,伯芝!”
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顫:“今晚……今晚就系《快樂女聲》總決賽啦!系直播+錄播喔,好新穎噶!你……你今晚有冇時間睇啊?”
王盛能清晰地感受到電話那頭的緊張與期待,他嘴角微揚,語氣卻故意放得平淡:“怎么,緊張了?想聽我鼓勵兩句?”
“系啊系啊!”張伯芝立刻在電話那頭猛點頭,仿佛王盛能看到似的:“好緊張啊大佬!心跳好快!你睇嘅話,我會定d噶!”
“行了,我知道了。”王盛語氣依舊平穩:“晚上回去我會看的。好好唱,別想太多,把你平時練習的水平拿出來就行。”
“多謝大佬!我一定盡力!”張伯芝的聲音瞬間明亮了許多,帶著如釋重負的歡喜。
掛斷電話,王盛收起手機,發現旁邊的李曉冉正斜睨著他,嘴角微微下撇,小聲嘀咕了一句:“哼,電話追得可真緊……還‘大佬’……”
語氣里那股淡淡的酸意,在車廂密閉的空間里清晰可辨。
王盛伸手攬過她的肩膀道:“怎么,吃醋了?一個小姑娘,比賽前緊張,找老板求個安慰而已。”
“最好是!”
……
是夜。
李曉冉住所。
客廳里只開了幾盞暖黃的壁燈,電視屏幕的光芒變幻閃爍。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與激情過后的慵懶氣息。
幾個小時前。
正如李曉冉所“期待”,兩人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
曠了幾日的身體格外敏感投入,李曉冉從一開始略帶賭氣的主動,到后來完全沉浸于感官的浪潮,直至精疲力盡,幾乎要化在王盛懷里。
此刻,她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套著一件王盛的白色襯衫,紐扣都沒扣全,像只慵懶的貓咪般癱軟在沙發上,腦袋枕著王盛的大腿,連抬起手指的力氣似乎都欠奉。
王盛倒是神采奕奕,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她汗濕的鬢發,另一只手拿著遙控器,將頻道調到了湘省衛視。
時間指向晚上九點三十五分。
《快樂女聲》全國總決賽的片頭準時響起。
充滿動感與懸念的音樂,快速切換的選手特寫鏡頭,將夜晚的靜謐瞬間打破。
與此同時,京城HD區一間租來的簡陋單間內。
前杭城電視臺實習記者李秀秀,也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桌上那臺小小的電視機屏幕,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湘省衛視的《快樂女聲》總決賽。
自從上次在鹿城采訪王盛未果,反被“教育”了一番后,李秀秀對這位年輕得過分卻手段老辣的導演兼商人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持續關注著王盛及其產業的動向。
張伯芝在節目中“無意”透露簽約“光線傳媒”,以及后續關于其“凄慘身世”的報道鋪天蓋地時,李秀秀敏銳地察覺到,這絕非偶然。
她深入研究下去,果然發現光線傳媒與王盛的盛影傳媒關系密切,甚至可能就是其旗下的子公司。
這一發現讓她豁然開朗。
王盛搞的這套東西,遠遠超出了一部電影或一檔節目的范疇。
他是在構建一個完整的造星鏈條!
從《快樂女聲》這樣的選秀節目挖掘有潛力的素人,通過精心策劃的“故事”和密集的媒體曝光迅速積累人氣,再簽約到自己公司進行后續的商業開發。
其實,王盛就是隨意碰到了,也沒想到時代的浪潮會把這件事推向一個不曾預料到的角度。
“挖掘漂亮,身世凄慘的姑娘,把一檔節目的紅利吃干凈……”李秀秀看著電視里光芒四射的張伯芝,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混合著驚嘆與一絲批判的光芒,“簡直太殘暴了,也太……高效了。”
這種將個人命運與商業運作深度捆綁,利用時代對“草根逆襲”敘事和特定地域形象的好奇與同情,快速制造話題偶像的模式,在她看來,充滿了資本的精明與冷酷,卻又無比契合這個開始追逐流量與快感的新時代。
前兩天,她在報紙上看到光線傳媒放出招聘藝人經紀的消息,毫不猶豫地投遞了簡歷。
她并非單純想找份工作,更多的是想親身進入這個體系,近距離觀察、理解王盛所構建的這套“造星機器”是如何運作的。
她對這種新模式充滿了探究欲。
當然,也是為姐姐找找別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