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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五月的錫城,太湖的風光尚未完全浸染夏日的酷熱,空氣中彌漫著水汽與草木的清新。
錫城影視基地內,《四大名捕》劇組正在緊鑼密鼓地拍攝中。盡管夜幕已然降臨,但一些場景的夜戲才剛剛收工。
張伯芝在一眾助理和兩名身形魁梧的安保人員護衛下,略顯疲憊地走下劇組安排的商務車,回到下榻的酒店。
她戴著寬大的遮陽帽和口罩,但那雙靈動的眼眸和日漸嫻熟的姿態,依舊能讓人一眼認出。
同組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只是偶爾投去或羨慕或復雜的目光。
這姑娘眼下的人氣,是真的高得嚇人。
有時候,即便是緊張的拍攝周期中,她也不得不向劇組請假,飛往全國各地參加商業演出或廣告拍攝。
起初,劇組里難免有些微詞,畢竟誰都不希望因為主演的頻繁外出而影響進度。
但一想到張伯芝那被官方媒體背書過的“港島勵志少女”身份,尤其是她背后若隱若現的那位“盛哥”——盛影傳媒和光線傳媒的實際掌控者王盛,所有的抱怨便都悄無聲息地咽回了肚子里。
在這個圈子里混,誰不知道京城那位年輕“總舵主”的能量?
他的人,自然有特殊的待遇和考量。
執行經紀人李秀秀快步跟上張伯芝,低聲交代著明天的行程安排。
作為張伯芝經紀團隊的實際日常管理者,李秀秀幾乎是形影不離。
蔡怡濃和李秀秀私下里并非沒有猜測過張伯芝與王盛真正的關系。
如此不遺余力的資源傾斜,如此強勢的力捧,若說僅僅是老板對潛力藝人的欣賞,似乎有些單薄。
那么,張伯芝會不會是王總私下里養的“金絲雀”?
若真如此,這位如今紅得發紫的港島女孩,未來指不定哪天就成了需要小心伺候的“老板娘”之一。
這個念頭,讓一心想要在王盛這艘大船上站穩腳跟、攀附上升的李秀秀,對待張伯芝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深知,服務好張伯芝,就是間接向王盛展示自己的能力與忠誠。
這對于渴望抓住機遇、實現階層躍升的她而言,是難得的機會,甚至可以說是她目前所能接觸到的最直接的“捷徑”。
因此,李秀秀對張伯芝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遠超出了一個執行經紀人的本職工作。
記者出身的她,普通話標準,邏輯清晰,便親自擔任起張伯芝的普通話老師,一字一句地幫她糾正發音、理解臺詞背后的情感,這也是蔡怡濃認為她堪當大任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外,送飯送水、提醒添衣這些本該是生活助理負責的瑣事,她也常常親力親為,力圖在細節上讓張伯芝感受到妥帖與安心。
比如今天,收工已是深夜,她擔心劇組統一的盒飯不合胃口或者涼了,特意讓酒店廚房準備了清淡營養的粵式夜宵,親自送到張伯芝的房間。
“芝芝,是我,秀秀。”李秀秀輕輕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撲面而來。
張伯芝顯然剛洗完澡,穿著一身絲質睡袍,濕漉漉的頭發包裹在干發帽里,素顏的臉龐帶著幾分倦意,卻更顯清麗。
“秀秀姐,進來啦。”張伯芝側身讓她進來,語氣帶著熟稔。
李秀秀將保溫食盒放在小客廳的茶幾上打開,里面是精致的蝦餃、燒賣和一碗熱騰騰的瑤柱白粥:“拍夜戲辛苦,吃點東西再睡,對胃好。”
“謝謝秀秀姐,你總是這么周到。”張伯芝笑了笑,走到沙發邊坐下,卻沒有立刻動筷,而是解開了干發帽,任由一頭烏黑濕潤的長發披散下來。
“先幫你把頭發吹干吧,濕著頭發睡覺容易頭疼。”李秀秀極其自然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吹風機,走到張伯芝身后,動作輕柔地幫她梳理著長發,開啟了吹風機的暖風檔。
嗡嗡的吹風機聲中,房間里一時顯得有些安靜。
張伯芝閉著眼睛,享受著這份細致的照顧。過了片刻,她忽然開口,聲音在風噪中顯得有些模糊:“秀秀姐,我這個月……后面還有去京城的活動安排嗎?”
李秀秀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心思電轉,迅速回憶著行程表。
作為經紀人,她需要對藝人的所有安排了如指掌。
“有的。”她很快回答道,語氣肯定:“五月三十號上午,在京城王府井的百貨大樓有一個品牌活動,邀請你過去站臺,大概需要表演兩首歌,和粉絲互動一下。下午……暫時沒有安排,可以自由活動。”
“三十號……上午表演,下午自由……”
張伯芝喃喃重復了一遍,緊閉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
李秀秀敏銳地捕捉到她語氣中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一邊繼續吹著頭發,一邊狀似隨意地笑道:“對啊,到時候錫城這邊你的戲份應該都拍得差不多了,不用急著趕回來。劇組大概要六月初回京城再拍一些戲份。”
聽到這里,張伯芝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李秀秀從鏡子的反光里,看到她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吹風機持續工作著,溫暖的風流拂過發絲,帶起陣陣清香。
李秀秀不再多言,只是專注地做好手頭的事。
她很清楚,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
這位年輕的“港島玫瑰”,心思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單純簡單。
頭發吹得七八分干,李秀秀關掉吹風機,用梳子輕輕將張伯芝柔順亮澤的長發梳理通順:“好了,快趁熱吃吧。”
“嗯,謝謝秀秀姐。”張伯芝轉過身,臉上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似乎心情不錯。
她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了夜宵。
李秀秀在一旁坐下,看著她用餐,心里卻在盤算著五月三十號前后的行程細節。
張伯芝安靜地吃著東西,心里卻不像表面那么平靜。
五月三十號……距離她十八歲的生日,已經過去了六天。
成年,對她而言,不僅僅是一個法律意義上的節點,更像是一種……某種束縛的解除,某種可能性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