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4月22日。
凌晨的港島,霓虹未熄,但白日喧囂已沉淀為都市深沉的呼吸。
然而,對于港島的媒體人而言,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位于鲗魚涌的壹傳媒大樓、北角的東方報業中心、將軍澳的電視廣播城……無數新聞編輯室內燈火通明,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編輯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氣氛緊張得如同戰場前線。
第2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甫一結束,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搶奪次日頭版,解讀今晚風云!
日報和晨報的“最終截稿時間”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通常在午夜至凌晨一兩點之間。
今晚,這把劍落下的時間顯得格外緊迫。
典禮最重要的獎項在晚上10點半到11點左右頒出,留給編輯部反應、撰稿、排版、印刷的時間,滿打滿算只有一兩個小時的黃金窗口。
“快!頭版清空!所有版面為王盛和金像獎讓路!”《東方日報》的總編對著采編團隊咆哮,興奮得臉頰泛紅,“‘內地娛樂之王炮轟金像獎,直言港片陷五大困境’!這個標題夠不夠勁?圖片,我要王盛站在臺下點評時最犀利的那張表情特寫!”
副手匆匆跑來:“總編,是不是再平衡一下?畢竟《功夫足球》拿了最佳電影,周星星也是大贏家……”
“平衡?平衡個屁!”總編一揮手臂,“周星星拿獎是意料之中,王盛開炮才是石破天驚!
讀者想看什么?就是想看這種直戳肺管子的猛料!
趕緊寫,分析他說的那五點,不,六點!把‘港片困境’這個點給我挖深了!”
與此同時,《蘋果日報》的編輯部則彌漫著一種更復雜的情緒。
小編們既為抓到如此爆炸性的新聞而激動,又對王盛那種居高臨下、直言不諱的態度感到一絲不適。
“哇,這個北佬好串(囂張)啊!”
一個年輕小編一邊飛快地敲打鍵盤,一邊忍不住吐槽,“當著全港電影人的面,把提名影片批了個遍,最后還說《功夫足球》拿獎只是‘象征意義’?他以為自己是誰?”
“是誰?是能讓你報紙大賣的財神!”
資深編輯冷冷打斷,“別廢話,趕緊寫!角度要刁鉆,就寫‘內地資本大佬駕臨,金像獎低頭?王盛一語定乾坤背后的權力游戲’!
對,就要這種質疑和沖擊力!”
較為溫和理性的《明報》編輯部,則試圖在喧囂中尋找深度。
“王盛的觀點雖然尖銳,但并非全無道理。”
文化版主編推了推眼鏡,“他指出的藝術與商業、類型局限、新人培養等問題,確實是港片乃至華語電影的痼疾。
我們的評論員文章,就從這個角度切入,標題可以定為‘王盛的諍言:金像獎背后的港片生存焦慮’。”
《星島日報》、《成報》、《新報》等大小報社,無不緊急動員,記者追訪參加慶功宴的明星、導演,試圖獲取他們對王盛言論的第一反應;評論員伏案疾書,分析這番“炮轟”對兩岸三地電影圈未來格局的潛在影響;排版員盯著屏幕,將一行行滾燙的文字和一張張現場圖片塞入不斷調整的版面……
香江的夜色中,無形的電波載著“王盛炮轟金像獎”的消息,飛速傳遍全港,并開始向海峽對岸、向整個華人世界擴散。
……
而在港島文化中心附近某五星級酒店舉辦的、帶有半官方性質的金像獎慶功晚宴上,氣氛則顯得微妙而復雜。
香檳塔閃耀,美食琳瑯,明星大佬云集,但交談的聲音似乎比往屆低了幾分,許多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入口處,似乎在等待著某個身影。
周星星作為本屆最大贏家《功夫足球》的導演和男主角,自然成為了焦點之一。
他端著酒杯,臉上帶著得獎的喜悅,但眼神中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應付。
不斷有人上前恭喜,然后狀似無意地問起:“星仔,王生呢?沒和你一起來慶功?”
“王生有些累了,先回酒店休息了。”周星星按照王盛事先的交代,客氣地回應,“他讓我代表他,感謝各位的厚愛。”
這個答案顯然無法滿足眾人的好奇心。
“累了?”
有人低聲嘀咕,“怕是知道自己的話惹了風波,不想來面對吧?”
“面對?你以為內娛之王需要面對誰?”
旁邊有人嗤笑,“人家憑實力說話,《功夫足球》北美票房擺在那里,盛影傳媒的渠道擺在那里。他今天說的話,難聽,但未必是壞事。”
“是啊,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們港片,是不是真的有點……固步自封了?”
類似的討論在宴會的各個角落悄悄進行著。
王盛雖然人未到場,但他的言論和影響力,卻如同一個無形的幽靈,縈繞在整個慶功宴的上空。
緊接著,《功夫足球》劇組又在另一處私人會所舉行了內部慶功宴。
作為投資方和核心推手,王盛的缺席同樣引人注目。
依舊是周星星扛起大梁,代表劇組和王盛接受眾人的祝賀。
“星爺,王總是不是對我們有什么看法?”一個劇組人員趁著敬酒的機會,小聲問周星星。
周星星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別多想。王生的性格就是這樣,直來直去。
他說那些話,是對事不對人。
而且,沒有他,就沒有《功夫足球》的今天,更沒有我們在北美的風光。大家喝酒,開心點!”
話雖如此,王盛那番犀利點評帶來的震蕩,顯然不是幾句寬慰就能輕易平息的。
……
港島半島酒店。
王盛下榻的套房內。
與外面媒體的沸騰和慶功宴的喧囂相比,這里顯得格外靜謐。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維港的夜景,只留下幾盞壁燈散發著昏黃柔和的光暈。
王盛剛沐浴完畢,穿著舒適的睡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悠閑地品著一杯紅酒。
套房的門鈴輕聲響起。
助理通過貓眼確認后,無聲地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的是張伯芝和她的經紀人李秀秀。
張伯芝穿著一件修身的黑色連衣裙,妝容精致,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
李秀秀則是一身干練的西裝套裙,黑絲,很有都市麗人的味道。
“盛哥!”張伯芝聲音甜美,率先走了進來,很自然地坐到王盛身邊,挽住他的手臂,“恭喜你啊!今晚你真是太帥了!那些話說的,我都替他們臉紅。”
王盛沒有接話,而是向助理招招手,助理附上耳朵。
王盛輕聲交代幾句,助理領命退出房間,去向李曉冉告知王總今晚有約。
……
房間內剩下三人。
張伯芝依舊緊挨著王盛坐著,但姿態更加放松,幾乎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靠了過去,仰頭看著他,眼波流轉:“盛哥,你剛才在頒獎禮上,真是嚇死人了。不過也好威啊!”
王盛笑笑,沒說話,只是伸出手,很自然地攬住了她的肩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光滑的肩頭。
他的目光則越過張伯芝,落在了站在茶幾旁,顯得有些拘謹,卻又刻意維持著職業笑容的李秀秀身上。
李秀秀感受到王盛的視線,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臉上堆起更溫順的笑容,微微垂下眼瞼,避開了那帶著審視意味的目光。
假正經~
“秀秀,”王盛開口,“別站著了,坐。”
“謝謝王總。”李秀秀依言,在側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姿勢依舊端正,只是那雙穿著黑色絲襪的腿,不自覺地并攏得更緊了些。
張伯芝見狀,輕笑一聲,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對王盛說:“盛哥,你看秀秀,每次見你都這么緊張。你又不吃人。”
王盛聞言,目光在李秀秀那強自鎮定的臉上掃過,又回到張伯芝明媚的笑顏上。
“是嗎?”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或許是她還沒習慣。”
這話讓李秀秀的頭垂得更低了些,耳根微微泛紅。
張伯芝卻是更加貼近王盛,幾乎在他耳邊吐氣:“那盛哥你多給她幾次機會,讓她習慣習慣嘛……”
她的聲音帶著蠱惑,一只手已經不安分地滑到了王盛的胸口。
王盛沒有阻止,反而就著張伯芝遞到唇邊的酒杯,抿了一口紅酒。
甘醇的液體滑入喉嚨,他的眼神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幽深。
他沒有再看李秀秀,而是對張伯芝低聲道:“你去,給她倒杯酒。”
張伯芝心領神會,嫣然一笑,起身拿起醒酒器和高腳杯,邁著搖曳的步子走到李秀秀面前。
她彎腰倒酒,動作緩慢而帶著一絲刻意的優雅,將盛著殷紅液體的酒杯遞到李秀秀面前。
“秀秀姐,”張伯芝的聲音甜得發膩,“王總賞你的。”
李秀秀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酒杯,又飛快地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仿佛在欣賞什么表演的王盛,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接過酒杯:“謝謝王總,謝謝伯芝。”
她的指尖在交接時與張伯芝輕輕觸碰,兩人交換了一個短暫而復雜的眼神。
張伯芝退回王盛身邊,再次依偎進他懷里,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貓。
王盛這才重新將目光投向李秀秀,看著她端著酒杯,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淡淡道:“喝了。”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李秀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或許是因為喝得太急,或許是因為緊張,一絲酒液從她嘴角溢出,順著白皙的脖頸滑下,沒入西裝套裙的領口。
她放下酒杯,臉頰迅速染上紅暈,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王盛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他拍了拍張伯芝的腰,示意她起身。
張伯芝乖巧地站起來。
王盛自己也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陰影,籠罩住坐在沙發上的李秀秀。
李秀秀識趣的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