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州亞龍灣的午后,陽光被茂密的椰林濾過,在別墅潔白的地面上投下斑駁搖曳的光影。
海風帶著咸濕溫熱的氣息,穿過敞開的落地窗,輕輕拂動紗簾。
高媛媛半躺在泳池旁的躺椅上,腹部高高隆起,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亞麻毯子。
她看著在廚房和客廳之間忙碌穿梭的準婆婆張秀蘭,心里既有些忐忑,又充滿了暖意。
張秀蘭是坐今天最早的航班趕來的,比王盛他們那一行人要早到了大半天。
她抵達時,高媛媛剛午睡醒來,看到風塵仆仆卻一臉急切的張秀蘭,驚訝之余,更多的是感動。
“阿姨,您怎么先來了?快坐下歇歇,喝點水。”高媛媛當時就要起身。
“別動別動!你好好躺著!”張秀蘭趕緊上前按住她,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眼神復雜,有關切,有心疼,也有一絲如釋重負——總算親眼見到人了。
放下簡單的行李,張秀蘭都顧不上喝口水,就開始里里外外地查看別墅的環境,確認安保、醫護的情況,又拉著高媛媛的手,仔細問了她最近的飲食、睡眠、身體反應,事無巨細。
等都安頓得差不多了,兩人坐在客廳里,張秀蘭才嘆了口氣,拉著高媛媛的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卻是對著不在場的兒子:“媛媛,委屈你了!王盛那個混小子,這么大的事,他竟然敢瞞到現在!等我見了他,非好好罵他一頓不可!太不懂事了,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高媛媛連忙搖頭,替王盛解釋:“阿姨,不怪盛哥,是……是我之前也沒想好怎么說,而且他確實太忙了,壓力也大……”
“忙不是理由!”張秀蘭打斷她,語氣依舊帶著氣,“再忙,還能比老婆孩子重要?男人就得有擔當!他這么胡來,讓你一個人在這邊擔驚受怕,就是我們老王家的不是!”
她話鋒一轉,看著高媛媛蒼白了些卻依舊清麗的臉,語氣瞬間柔和下來,帶著長輩的疼惜:“苦了你了,孩子。懷孕生孩子多不容易,身邊沒個長輩照應怎么行?別怕,阿姨來了,以后有什么事,就跟阿姨說。”
高媛媛眼眶微微發熱,用力點了點頭。張秀蘭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安撫了她對王家態度的擔憂。
傍晚時分,別墅外傳來了汽車引擎聲。
王盛、王保國,以及高父高母,一行四人抵達了。
客廳里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和凝重。
王保國和高父兩位男士,表情都還算克制,但眉宇間都帶著旅途的疲憊和心事。
高母的目光則第一時間就鎖定在女兒身上,快步走過去,上下打量著,眼神里充滿了擔憂、審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爸,媽。”高媛媛在張秀蘭的攙扶下站起身。
“坐著,別起來。”高母按住女兒的肩膀,視線在她圓滾滾的腹部停留了好幾秒,才緩緩移開,對著張秀蘭和王保國點了點頭,“親家,辛苦你們跑這一趟。”
張秀蘭連忙擺手:“不辛苦不辛苦,是我們該早點來的!”
王盛安排傭人將大家的行李拿進去,眾人就在寬敞的客廳里落座。最初的寒暄過后,話題不可避免地變得有些沉重。
王保國再次代表王家,向高家父母表達了歉意,態度誠懇。
張秀蘭也在旁邊幫腔,數落著兒子的不是,同時對高媛媛贊不絕口。
高父高母都是體面人,雖然心里有疙瘩,但面對親家如此低姿態,也不好再說什么重話,只是強調,希望王盛能真正負起責任,保障媛媛和孩子們未來的生活。
王盛自始至終話不多,但態度明確,再次承諾會負責到底,并簡單提了之前對高父高母說過的關于“安全”的考量。
晚餐是在別墅里用的,廚師準備了清淡而營養的菜品。
席間,氣氛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和諧,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話,需要更私密的空間來談。
晚餐后,王盛陪著兩位父親在客廳喝茶,聊些男人間的話題,主要是王保國和高父在詢問王盛事業上的一些事情,語氣緩和了不少。
張秀蘭則拉著高媛媛,在泳池邊散步消食,輕聲細語地交代著孕晚期的注意事項,分享著自己當年的經驗。
而高母,尋了個機會,對高媛媛使了個眼色,母女二人默契地走進了二樓的臥室,關上了門。
臥室里只開了一盞暖黃的壁燈,光線柔和。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與隱約的海浪聲。
高母拉著女兒在窗邊的沙發上坐下,握著她的手,仔細端詳著她的臉,似乎想從上面找出些什么。
“媛媛,”高母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你跟媽媽說實話。王盛……他除了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姑娘?”
她不是瞎子,更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王盛那樣優秀、手握巨大資源和財富的年輕男人,身邊怎么可能缺少誘惑?
他給出的“為安全不結婚”的理由,雖然聽起來有一定道理,但細細一想,又何嘗不是一種托詞?
這背后,是否隱藏著更復雜的情感關系?
高媛媛迎著母親探究而擔憂的目光,臉上并沒有出現被戳破心事的慌亂或羞愧。
她沉默了幾秒,然后,輕輕地點了點頭,大方地承認了。
“我知道。”她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坦然,“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不止我一個。”
高母的心猛地一沉,握著女兒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你知道?!那你……你還……”
“媽,”高媛媛反手握住母親的手,眼神清澈而堅定,仿佛經過了深思熟慮,“您覺得,人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高母被女兒這突兀的問題問得一怔。
高媛媛沒有等她回答,繼續緩緩說道:“從生物的角度來說,是不是繁衍生息,將基因傳遞下去?”
身為醫生,高母無法否認這一點,她點了點頭:“從純粹生物學的角度看,的確如此。
但人是社會性動物,要有正確的價值觀、道德觀,要遵守倫理和法律!你不能……你不能這么縱容他!這……這成何體統!”她的語氣帶著痛心疾首。
“縱容?”高媛媛輕輕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嘴角泛起一絲復雜的笑意,“媽,您和爸爸生下了我,把身體的支配權交給了我。我很確定,我對自己的身體,很負責。”
她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無垠的黑暗,仿佛在凝視自己的內心:“和一個不愛的人,或者一個平庸的人繁衍生息,與和一個我愛的人、一個同齡人中堪稱頂尖優秀的人生孩子,有什么本質的錯誤嗎?”
“可他不止你一個!這不對!”高母強調著社會的普遍準則。
“媽,”高媛媛轉回頭,看著母親,眼神異常清醒,“就算沒有王盛出現,自從我進了這個圈子,憑借《初戀這件小事》紅遍亞洲開始,您覺得,我還屬于‘普通人’的范疇嗎?”
她微微歪頭,帶著一絲自嘲,又像是一個小小的玩笑:“雖然沒有成為仙人,無法長生不老……但我是‘名人’,是公眾人物。我的生活,我的選擇,注定無法用普通人的標尺來衡量。”
她的語氣漸漸變得堅定:“如果沒有懷孕,我也不會和他斷了這份關系,但同樣,我也不想暴露這份關系,不想因此斬斷我剛剛起步的事業,和我心里那一點點不甘平凡的野心。
我或許會選擇一輩子不結婚,除非……一切都能回到我進這個圈子之前,讓我平平淡淡地走完一生。”
她搖了搖頭,目光重新聚焦,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清晰:“但現實沒有如果。我清晰地知道,我現在的選擇沒有錯。
和我愛的人有了我們共同的孩子,換一種方式發展我的事業,未來用心培養我們的后代——以他們的父親為反面案例,教導他們成長為擁有正確道德觀、價值觀、有擔當、有能力的人。
媽,您不覺得,這也是一種……正直的傳承嗎?”
高媛媛的目光灼灼,里面沒有絲毫的迷茫和委屈,只有一種經過掙扎后沉淀下來的、對自己選擇的篤定和規劃。
“孩子們的父親,他或許在私人情感上不符合傳統的道德規范,但他的能力、他的眼光、他為中國電影做的事情,他展現出的魄力和擔當,難道不值得學習和傳承嗎?
我要教的,不是他有多少個女人,而是他如何成就事業,如何承擔責任,如何在這個復雜的世道里,守護他想守護的東西,包括我們。”
高母怔怔地看著女兒,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女兒的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她思維中某個從未觸及的角落。
她一直用知識分子的道德潔癖和世俗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卻忽略了女兒所處的特殊環境、她自身的巨大變化,以及她在這段復雜關系中主動做出的、基于現實和未來的清醒抉擇。
這不是懵懂少女被愛情沖昏頭腦,也不是委曲求全的依附。
這是一個擁有獨立事業和思考能力的現代女性,在權衡了所有利弊,認清了自己和對方的本質后,做出的一個驚世駭俗卻邏輯自洽的選擇。
她看重的不再僅僅是一紙婚書帶來的安全感,而是更本質的東西——優質基因的延續、事業的轉型契機,以及以一種非傳統但被她認可的方式,完成對下一代的培養和“傳承”。
高母的目光變得無比復雜,有震驚,有不解,有心痛,但隱隱的,似乎也有了一絲……釋然?
或者說,是面對既成事實和女兒強大意志的無奈接受。
她久久地凝視著女兒平靜而堅定的臉龐,最終,只是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將女兒輕輕攬入懷中。
“你……長大了。”高母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路是你自己選的,以后……別后悔。”
高媛媛靠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感受著腹中胎兒的輕微胎動,閉上了眼睛,輕聲而堅定地說:
“我不會后悔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