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最重孝道，這種案子只要捅到刑獄司，就算董家在京城有關(guān)系也沒人敢袒護。
董光耀會被依法處置。
曹德既不用擔(dān)任何罪名，還能為民除害。
明明有更加高明的方式，曹德偏要以暴制暴。
一介草民不論對錯，只要是官宦子弟，官府中人發(fā)生齷齪，板子必然要先打到曹德身上。
若不是汪有道，高師爺和曹德關(guān)系不錯。
換個人的當(dāng)縣令，曹德恐怕已經(jīng)進去了。
“晚輩當(dāng)時只想著盡快除掉董光耀，免得他再害百姓，沒考慮這么多，多謝老大人指點。”
“你年輕有膽識，心系百姓，但光有這些不夠，做事得講章法，不能一味蠻干，看你是塊可塑之才，老夫才跟你說這些，希望你以后能收斂性子，多想想后果。”
“晚輩記在心里了，以后定當(dāng)三思而后行。”
曹德誠懇道。
唐清晏點點頭，話鋒一轉(zhuǎn)道：“董家的麻煩，老夫已經(jīng)幫你擺平了，他們本想派人來青石村報復(fù)，老夫托人給京城的老友遞了話，董家理虧，這事就到此為止了，不會再找你們麻煩，你莫要因此憤憤不平，更不得因此而惹是生非。”
曹德連忙起身行禮：“多謝老大人出手相助，晚輩無以為報，今后老大人有任何差遣，晚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唐清晏大概率是想培養(yǎng)一個得力人手，曹德正好順勢表忠心。
唐清晏笑著擺手道：“坐下吧，老夫幫你也是為了這一方百姓，你在當(dāng)?shù)赝芨撸驯＞嘲裁褡龊茫退闶菆蟠鹄戏蛄恕！?
曹德眼圈一轉(zhuǎn)，說道：“多謝老大人抬愛，晚輩確實想為縣里百姓做點實事，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想向老大人請教一二。”
“哦，什么事？”
唐清晏隨口問道。
“白河縣周邊土地肥沃，按理說該是北地糧倉，偏偏大部分良田都荒著，只因為一個字，水。”
原打算下月再說，既然今天碰上了，索性擇日不如撞日。
唐清晏剛剛那番話，不見得全都是敲打和提醒。
或許也有考察曹德的意思在里頭。
唐清晏點點頭。
常人眼中，北地涼州屬于不毛之地，夏季風(fēng)沙漫天，冬季大雪飄飄。
干旱天災(zāi)，兵連禍結(jié)不斷。
唯有當(dāng)?shù)厝撕凸俑宄瑳鲋莶⒎嵌际遣幻亍?
有著一大片千里沃土。
而這片沃土，恰恰就在二人腳下。
以白河縣為起點，土地肥的流油。
得益于一座常年積雪的大山。
冰雪融化，形成了大片綠洲和肥沃耕地。
西戎稱這座山為天之山，漢人則稱呼它南山。
南山與百獸嶺遙相呼應(yīng)，中間地帶又被稱為河西走廊。
古云有云。
八百里秦川，不如一個慶陽原。
“時過境遷，當(dāng)?shù)睾哟苍絹碓降停锏乇群哟哺叱鲆淮蠼兀┧鞑坏降乩铮荒苎郾牨牽粗继锘膹U。”
唐清晏話中滿是惋惜。
曾經(jīng)的千里沃土，如今即將成為新的不毛之地。
“晚輩這些日子四處勘察，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能夠讓雪水重新灌溉土地。”
“什么辦法！”
唐清晏大喜過望。
“鑿山通水，飛槽渡水。”
“這是何意？”
唐清晏愣住了。
聽懂了字面意思，卻不知這些辦法如何解決灌溉難題。
曹德緩緩解釋道：“晚輩覺得可以在山壁上鑿一條隧道，把冰雪融水引到山的另一側(cè)，然后順著山勢用木材和石材搭建懸空水槽，也就是飛槽，讓水順著飛槽流下來，這樣就能解決土高水低的問題，把水直接送到田間地頭。”
唐清晏眉頭一皺道：“鑿山……搭建飛槽，工程量可不小啊，而且風(fēng)險大，萬一隧道鑿不通，或者飛糟蹋了怎么辦？”
“晚輩提前勘察過地形，山體開鑿不算困難。”
曹德如數(shù)家珍介紹著山體堅固程度，可以進行人工開鑿。
而且隧道不用太寬，能容水流通過就行。
開鑿的時候采取分階段進行法。
先挖小段，加固好以后再往下挖。
至于飛槽，采用粗壯的圓木做支架，上面鋪設(shè)石板，再用石灰勾縫。
保證穩(wěn)固的前提下，還能縮減工期。
就算下雨下雪，也不用擔(dān)心垮塌。
“屆時，在隧道出口處建一個蓄水池，把春夏兩季多余的雪水存起來，到了秋冬缺水的時候再用，這樣一年四季都能保證灌溉，只要這個工程完成，萬畝荒蕪的良田都能用上水。”
“青石村不僅能自給自足，還能有余糧接濟周邊的村子，整個白河縣再無荒廢的農(nóng)田，甚至還能大量開荒，將慶陽原重新變成北地江南，魚米之鄉(xiāng)。”
“北地江南！”
唐清晏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里滿是驚訝。
“你可知這種事情以前從未有人敢嘗試，稍有不慎就是一場大禍？”
唐清晏反問道。
“晚輩知道風(fēng)險，可是為了當(dāng)?shù)匕傩眨磔呍敢饷半U一試。”
曹德正色道。
唐清晏目光審視著一臉自信的曹德，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小子。
覺得曹德有勇無謀，需要自己敲打點撥。
沒想到能想出這樣宏大且可行的計劃。
“你仔細說說具體內(nèi)容。”
緊接著，唐清晏問出了一系列專業(yè)問題。
“隧道大概鑿穿三里地，穿過南山把水引到白河縣。”
曹德如數(shù)家珍的提及飛槽從隧道出口開始，然后順著山坡往下搭。
最高處大概兩丈，最低處和地面平齊。
這樣一來。
水流能自然往下流，不用額外費力。
“完成之前，每隔一段建一個閘口，百姓們可以根據(jù)田地的需要放水。”
耳聽曹德面面俱到的介紹，唐清晏眼里的驚訝越來越濃。
到了最后，目光中甚至帶上了幾分震撼。
在朝為官之時，唐清晏見過不少水利工程，卻從未見過如此巧妙的設(shè)計。
既解決了土高水低的難題。
又考慮到了后續(xù)的使用和維護。
簡直是神來之筆。
原本的敲打之意早已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對這個年輕人的無限期許。
曾在工部任職數(shù)年，唐清晏對水利工程的成本，規(guī)模，難度再清楚不過。
計劃雖妙。
可實際落地也絕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