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王金石說要把饅頭丟進鍋里煮,李逸臉色一變連忙擺手制止:
“唉?王大哥可使不得!這饅頭一煮就散了,非得變成一鍋面糊不可!”
他當(dāng)即領(lǐng)著王金石往后廚走,親自示范如何使用籠屜,先將籠屜架到鍋上,再將凍得硬邦邦的饅頭擺在籠屜上,一個個碼得整整齊齊間距均勻,確保蒸汽能順暢流通,還特意叮囑廚房的伙計:
“火候別燒得太旺,保持水沸而不溢,蒸一刻鐘就好。”
伙計連連點頭:“好勒,我知道了”
等待饅頭復(fù)蒸的間隙,李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神色凝重地問道:
“王大哥,不知趙縣尉那邊緝拿劫匪的進展如何了?”
王金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重重嘆了口氣:
“唉......哥哥我一直幫你盯著這事呢,托了衙門里的李班頭打聽,情況可是不太妙啊!
那些匪徒藏進西涼山深處本就難以緝拿,如今又遇大雪封山,更是給搜捕增添了難度啊....”
他放下茶杯,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語氣里滿是無奈:
“昨日趙縣尉就放出消息,說要尋些厲害的獵戶跟著進山剿匪,雖承諾給五百錢的豐厚賞錢,但獵戶們一聽說要對付的是心狠手辣的劫匪,一個個都縮了脖子,沒人敢站出來的。眼看著離十日期限只剩三日,這事……難辦啊!唉……”
李逸聞言,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他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加入剿匪隊伍,這機會竟主動送上門來。當(dāng)即說道:“王大哥!我去!我這次帶著兄弟過來,本就是打算幫忙緝拿匪徒的!”
他指了指身旁偽裝成男子的秦心月,語氣堅定:“玉竹若真成了我的媳婦,陳掌柜便是我的丈人。丈人遭此死劫,我豈能坐視不理!”
王金石沉吟片刻,搓了搓手,臉上滿是顧慮:
“話雖如此.....可.....緝拿那些惡匪兇險萬分,稍有不慎就會丟了性命!你可得想清楚了啊!”
李逸神色一正,語氣加重了三分:“自是想清楚了!在我眼里,這些惡匪和山里的大蟲沒兩樣,正好拿他們練練手!”
見李逸如此自信,又想起他獵虎的驚人戰(zhàn)績,壽宴上的虎肉鮮香至今難忘,虎皮更是實打?qū)嵉膽{證,王金石終于點了點頭:“成!我這就帶你去見趙縣尉!他要是知道你能獵殺猛虎,定然樂意讓你一同進山!希望你們這次能成功拿下那些惡匪,給陳掌柜洗清冤屈,給安平縣消除隱患”
話音剛落,王金石突然抽了抽鼻子,下巴微微抬起.....
作為出了名的吃貨,他對美食的嗅覺遠超常人,一股濃郁的麥香正從后廚的方向飄來。
“唉?這是什么味道?聞著也太香了!”他滿臉詫異,忍不住循著香味往后廚走去。
李逸笑著跟上:“應(yīng)該是饅頭蒸好了,正好嘗嘗味道。”
“這么快?走走走,快看看!”
王金石迫不及待地加快腳步,肥胖的身軀挪動起來竟十分輕便。
后廚里.....籠屜上的蒸汽像輕紗似的裊裊升騰,白霧繚繞間,麥香愈發(fā)淳厚,混著淡淡的發(fā)酵甜香,勾得人腹中饞蟲直叫。
“快,把籠屜端下來!”王金石催促道。
后廚伙計從沒見過這種新奇炊具,正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聞言連忙小心翼翼地將籠屜搬到案板上,手指被蒸汽燙得微微發(fā)麻,卻顧不上揉搓。
掀開籠屜上面蓋子的瞬間,滾燙的蒸汽裹挾著香甜的麥香撲面而來,凍硬的饅頭此刻已變得松軟,一個個圓鼓鼓的,表面泛著溫潤的光澤,和剛放入時判若兩物。
李逸拿起一個熱乎乎的饅頭,掰開成三塊,給了王金石一大塊,剩下的分給兩個后廚伙計。
王金石捏了捏手中的饅頭,觸感綿軟得像剛彈好的棉花,臉上滿是動容:
“哎?真軟了!剛才還硬邦邦的跟石頭似的,這一蒸竟變得這么暄軟!有意思!”
他顧不上燙,狠狠咬了一大口。松軟的面香在口中炸開,微酸中帶著自然的甜意,麥香醇厚綿長,順著喉嚨往下滑,暖烘烘地熨貼著腸胃。
王金石像被定住似的愣在原地,細細咀嚼著,眼神里滿是震撼,半晌才發(fā)出一聲驚嘆:“老天爺啊!這饅頭也太好吃了吧!比我吃過的所有吃食都可口!”
他轉(zhuǎn)身又從籠屜里抓起一個,大口咬下咀嚼起來。旁邊的兩個伙計也跟著嘗了一口,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地猛點頭,眼神里滿是驚艷。
看二人又要伸手,王金石瞪了他們一眼,他們才悻悻地收回手,卻依舊忍不住偷瞄籠屜,喉結(jié)不停滾動。
接連吃了兩個饅頭,王金石才戀戀不舍地停下,用袖口擦了擦嘴,盯著籠屜里一個個圓鼓鼓的饅頭,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饅頭,饅頭,好東西!真是好東西啊!天天吃粟米粥粟米飯,我早就膩了!這饅頭我老娘肯定也愛吃,一會給她送些過去!”
王金石轉(zhuǎn)頭看向李逸,眼神里滿是急切:“李兄弟,這饅頭是你做的?”
“是用小麥做的,蒸制的工序比較復(fù)雜。”李逸點頭,話鋒一轉(zhuǎn):“王大哥覺得這生意怎么樣?一個饅頭能賣多少錢?”
王金石捏著下巴沉思片刻,算盤在心里飛快打了起來:
“這可是稀罕物,普通百姓定然吃不起,但城里的大戶人家和富戶不差那幾個錢,一個賣八錢十錢絕對沒問題!運氣好遇上婚宴壽宴,說不定還能賣得更貴啊!”
李逸也心中盤算起來:
一斤小麥在糧店賣三錢多,脫殼磨粉,若要篩出最精細的面粉,出粉率只有五成,這樣算下來,一斤精面粉的成本就高達七錢。再加上人工和老面發(fā)酵的技術(shù)成本,一斤面粉的總成本超過十錢,而一斤面粉大概能做八個饅頭,這樣算下來,一個饅頭的成本要算兩錢。
王金石嗅覺敏銳,早已嗅到了其中的巨大商機,連忙問道:
“李兄弟,你一天能做多少個饅頭?”
“一天大概能做一百五十個左右。”李逸根據(jù)現(xiàn)在的情況回答道,心里卻想著等后續(xù)老面養(yǎng)得更多,再添置一臺石磨,產(chǎn)量還能翻一倍。
王金石眼前一亮,當(dāng)即拍板:“李兄弟,你這饅頭我全收了!按一個六錢的價格收,你看如何?另外再多給我做幾個木籠屜,我酒肆里正好能用,以后客人點饅頭,當(dāng)場蒸制更鮮香!”
“好,就依王大哥所言!下次送貨時,我給你多帶四個籠屜,足夠酒肆日常使用。”
李逸爽快應(yīng)下,他心里清楚,老面發(fā)酵的核心技術(shù)只有自己掌握,短時間內(nèi)無人能復(fù)刻,王金石就算賣十一二錢一個也有人買,而自己負責(zé)從原材料到制作的全部流程,這個價格既合理又能保證盈利。
王金石給李逸結(jié)算了這次三百個饅頭的銅錢,沉甸甸的銅錢裝在布兜里,壓得李逸手腕微微發(fā)沉。
李逸本想拒絕,畢竟陳玉竹出獄的事多虧了王金石幫忙,理應(yīng)送他一些。
可王金石堅持道:“買賣是買賣,人情是人情,不能混為一談!你要是過意不去,以后多給我送些新鮮吃食嘗嘗就好!”
談完生意,兩人立刻動身前往縣衙。
王金石駕著馬車載著李逸和秦心月穿行在積雪的街道上,寒風(fēng)卷著雪沫子打在車簾上,發(fā)出簌簌的聲響,車輪碾過積雪,留下兩道深深的轍印。
此時的縣衙內(nèi),趙川正焦躁地來回踱步,靴子踩在青磚地上發(fā)出沉重的聲響,案幾上的茶杯早已涼透。
自從昨日下令尋找獵戶后,竟無一人響應(yīng),眼看著期限越來越近,他心中的火氣也越來越旺。
“嘭!”
趙川一拳捶在案幾上,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可惡!一個個都貪生怕死!老子剿匪還不是為了安平縣的安定!等哪天匪禍臨頭就知道后悔了!”
“縣尉大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們不如把賞錢再提高些?”一旁的手下小心翼翼地提議,縮著脖子不敢看他的臉色。
趙川揉了揉發(fā)脹的額角,無奈點頭:“也只能這樣了,再擬一份新的布告,把賞錢提到八百錢!你們?nèi)ブ苓叴彐?zhèn)多貼幾張,務(wù)必找到愿意進山的獵戶!”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聲:“報!縣尉大人,王記酒肆的王老板求見,還帶了兩個獵戶打扮的人!”
趙川眼睛一亮,瞬間來了精神,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獵戶?快!帶他們進來!”
片刻后,王金石笑呵呵地走進來:“哎呀,趙縣尉,別來無恙啊!冒雪前來叨擾!”
“王店主快請坐!”趙川笑臉相迎,目光卻迫不及待地落在他身后的李逸和秦心月身上。
兩人一身獵戶裝扮,李逸穿著厚實的狍皮襖,腰間別著短刀,看起來年紀(jì)輕輕,眼神卻格外銳利。秦心月則用圍脖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身形略顯單薄,怎么看都不像經(jīng)驗老道的獵手。
趙川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心中滿是失望。
王金石察言觀色,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笑著上前打圓場:“趙縣尉,我聽聞你在找獵戶進山剿匪,特意把我這李兄弟帶來了!你可別瞧他年紀(jì)輕,狩獵的本事可是一絕!”
他故意頓了頓,加重語氣,引動趙川的興趣:“不瞞你說,家母壽宴上的虎肉,就是這李兄弟獵到的!那虎肉你也嘗過,肉質(zhì)緊實鮮香,虎皮更是完整無缺,這可做不得假吧!”
“哦?”
趙川眼中的輕視瞬間消散,重新打量起李逸二人,想起上次壽宴上那鮮美的虎肉,心中多了幾分信服:“你們二人可知,我找獵戶是要做什么?”
李逸上前一步,抱拳行禮,語氣沉痛:
“自然知曉,是要進山抓捕劫掠稅糧的惡匪!小的最恨這類打家劫舍的匪徒,我的爹娘雙親當(dāng)年就是死于匪患之手,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得知縣尉大人招募獵戶便立刻趕來,只求能親手除了這些惡賊!”
李逸故意流露出痛恨的神色,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眼中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痛楚。
趙川見他情真意切,又有獵虎的戰(zhàn)績,心中已信了大半。但剿匪事關(guān)重大,容不得半點馬虎,保險起見,他打算先檢驗一下二人的本事。
“既然如此,你們隨我去校場,我要看看你們的箭術(shù)如何。進山緝拿惡匪絕非小事,稍有不慎便會葬身山林,箭術(shù)不精可不行啊!”
眾人隨即前往縣衙后的校場。冬日的校場被積雪覆蓋,只清理出一塊空地作為靶場,三十米外的木質(zhì)箭靶上,還留著之前練兵的箭痕。
趙川隨手拿起一張硬木弓,遞給李逸:“這是軍中常用的硬木弓,你試試。”
他自己先拿起另一張弓,深吸一口氣,手臂青筋微露,猛地拉開弓弦,閉上一只眼睛,片刻瞄準(zhǔn)后,箭矢“嗖”地射出。
咚的一聲,箭矢命中箭靶,卻偏了靶心三寸,只命中了箭靶下方的木質(zhì)部分。
“許久不練,準(zhǔn)頭都差了。”趙川自嘲地笑了笑,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臂,轉(zhuǎn)頭看向李逸:“該你了。”
李逸沒有取下身后的復(fù)合弓,倉促趕制的弓弦壽命有限,能省則省。
他接過硬木弓,隨意拉了兩下感受拉力,又拿起一支羽箭,仔細檢查了箭桿的直度、箭頭的鋒利度和箭羽的平衡性,指尖在箭羽上輕輕摩挲。
這副模樣落在趙川眼里,難免覺得他在故作姿態(tài),心中又多了幾分輕視,眉頭微微蹙起。
可下一秒,李逸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手腕輕輕一用力就將弓拉滿,幾乎沒有瞄準(zhǔn)的停頓,手指一松,羽箭嗖的一聲破風(fēng)而去,帶著尖銳的呼嘯聲!
咚!一聲悶響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支羽箭精準(zhǔn)地釘在靶心的黑圈邊緣,箭尾還在微微顫動,箭桿與靶面呈垂直狀態(tài),可見力道十足。
這般干脆利落的動作,絕非尋常獵戶能做到,即便是軍中箭術(shù)精湛的老兵,也未必能有如此快的出箭速度和準(zhǔn)頭。
“哈哈哈!李兄弟,好箭法!”王金石率先反應(yīng)過來,笑著拍手叫好,臉上滿是與有榮焉的神色。
趙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對李逸的認可度又高了幾分,點頭贊道:
“不錯,準(zhǔn)頭尚可,出箭速度也快!你身邊這位兄弟也來試試?”
李逸轉(zhuǎn)身將硬木弓遞給秦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