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行的話,天狗愣了一下,遲疑道:“您是問,還有多少神志清醒的人?”
“是人,還活著,能喘氣,能吃能喝能拉能撒的人。”
陳行眼中閃過一抹微妙精光,“我要聽實話。”
“唔……孽城我們暗衛還真去打探過。”
天狗沉思道:“里頭規則混亂扭曲,極不利于人活,無數夜靈彼此交戰吞噬,可謂是人也瘋,夜靈也瘋。
特別是一個被稱為三頭主宰的夜靈,更是兇殘到了極致,不止是人,就連它手下的夜靈也都對其極為恐懼。”
“你的廢話有點多。”
陳行蹙眉道:“我只要數字!”
“約莫……十幾二十萬的樣子?”
天狗小心翼翼開口。
陳行眼皮狠狠一跳。
這個數字,還真是像一根魚骨一樣,卡住了他的喉嚨。
神權最終任務,要求同種族意志數達到本族人數的百分之九十五,根據現有三百多萬人推測,此界大概能有個六百多萬人。
雖然九成九的人都聚集在九城里,可無數荒廢小鎮也零星有人。
百分之九十五……
九城務必全部覆蓋,這瘋城的人,也是非救不可!
至于這些瘋掉的人到底是什么樣,究竟能不能凝聚意志,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神權任務,法則權柄。
真他奶奶的難!
這要是玩砸了,再見鎮南王可就真少了一半底氣,只能靠最強一擊去試著一刀斬盡所有人敵人了。
“傳令,急行軍,目標,孽城!”
孽城?
打掃完戰場的張慶之愕然張嘴,可觸及對方肅穆神情,習慣性拱手,“遵令!”
……
孽城。
陳行孤身一人,默默行走在街道上。
“喂~”
旁邊有人呼喚。
陳行走過去,只見一個滿身污垢,身上不著寸縷的男人流著口水,雜亂發絲間的眼神執拗瞪著他,而后更是上前一步,鼻子翕動著在他身上聞來聞去。
“人?你也是人?”
瘋漢開心的拍掌一笑,而后反應過來,剛剛發出的聲音引起不遠處傳來沙沙聲響。
于是連忙拽著陳行往一個狗洞里鉆,陳行沒有反抗,跟著他鉆進去。
陳行這才看見,他們來到了一處小院里。
他也是這時候才看清,這瘋漢少了左臂、右腿,早已結痂的傷口猙獰無比,好像是被什么東西扯掉一般。
“以后,你就是他們媽媽!”
瘋漢固執拽著陳行來到屋門前。
不知為何,陳行心跳的很厲害。
耳聰目明如他,能聽到里面有很多……很多……很多呼吸聲。
瘋漢推開門,陳行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右手下意識就攥住了霜刀。
十個?
還是二十個?
許許多多的孩子擁擠在這里,惡臭的味道幾乎是在開門的一剎那就竄出來。
這些孩子眼神里沒有絲毫光芒,滿身臟污猶如家豬一般擁擠著,嘴里發出根本不似人的聲音。
瘋漢有些焦急,固執瞪著陳行,“以后,你就是他們媽媽!”
“你就是他們媽媽!”
“你是媽媽!”
聲音越來越暴躁。
陳行默默點頭。
見他答應,瘋漢笑得來回轉圈,而后又想起什么,指著剛剛鉆進來的狗洞,“那是門!一定要從門里出去,回來也要從那里!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只能在這里!
超市,超市里有食物,一條胳膊,能換好多好多東西。”
說著他看見陳行身上的衣服,連忙上手去撕扯,“不要!不要這些!不能要!”
看著像是交代后事一般的瘋漢,陳行輕聲道:“那你呢?”
“我不怕了!”
瘋漢愣了一下,收起撕扯衣服的手,一條腿,一只胳膊,滑稽的跳進院子里。
“我不怕了!”
“我一點都不怕了!我不能再當媽媽了,你以后就是媽媽!”
而后,一條粘稠的黑色物質竄進院子,化為猙獰的惡靈模樣,伸手將這瘋漢吊起來。
環形口器一點點靠近對方。
洞開的屋門里,一雙雙茫然的眼睛里,充斥著恐懼。
瘋漢被吊起來,哪怕馬上就要被吃掉,依舊繼續喊。
“我不怕!我一點都不怕!”
“你就是媽媽!”
那執拗偏執的眸子,死死盯著陳行,指著他衣服喊道:“快!不能要!我不怕了,你要怕,你要怕,你是媽媽!”
“哈……”
陳行長出一口氣,霜刀出鞘,輕而易舉斬殺了這一頭夜靈。
瘋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茫然看著面前持刀而立的青年。
他的腦袋,不容他理解眼下這一幕。
看著消失不見的夜靈,他呆呆摸了摸頭,不明白自己已經不怕了,但為什么還活著。
“孩子……怎么來的?”
陳行輕聲詢問。
“孩子是什么東西?”
瘋漢茫然開口,順著陳行的視線看去,見到房間里的孩子:“他們是媽媽,是大大肚,還沒變大的媽媽,還沒變大的大大肚。
變大了,就要被帶走了。”
陳行不想再問了,這些規矩已經不是詭異這么簡單了。
希望城的人,至少還懂是非,還是正常人。
可這瘋城里的人,除了人形外,就連認知都開始扭曲了。
家畜?
只會產生恐懼情緒的家畜。
當不能產生恐懼,就像這瘋漢一樣,就會被吃掉,甚至就連吃掉他的場景,都能被利用起來,在這群孩子面前再收割一場恐懼。
這些人,還能像希望城、不夜城那些人一樣,凝聚意志嗎?
陳行踹開銹死的鐵門,不顧身后瘋漢叫嚷,來到街面上。
只見一頭滿身口器的猙獰夜靈,正在挨家挨戶的游蕩。
“十個,吃一個,二十個,吃兩個……”
聽著他的話,陳行再沒有繼續探究的心思,霜刀一斬,灰飛煙滅。
瘋漢跌跌撞撞從狗洞里鉆出來,看著那小山一般的夜靈被輕而易舉的殺掉,呆呆看向陳行。
“這個媽媽,好……好……好……”
他已經連形容的詞都想不出來。
如果不出意外,再過一些年,這些瘋城的人就連話都不會說,只知道遵守扭曲規則,淪為被夜靈圈養的牲畜。
“張慶之!”
陳行腳下一點,望著高低起伏的城市,催動真氣怒吼。
“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