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的時間,讓陳行打下九城,沒問題。
要是九城的人都跟不夜城的人一樣,意志數(shù)也沒問題。
可問題是,還有約莫四五十萬的……瘋?cè)恕?
被夜靈圈養(yǎng)成瘋子的人!
站在孽城最高處,陳行望著發(fā)生在城內(nèi)各處的戰(zhàn)斗,放在霜刀刀柄的手握緊又張開。
“出岔子了?”
張慶之緩步而來,聲音略有些沙啞。
“這里的人,以及其他兩座瘋城,都得跟不夜城的人一樣受到教化。”
陳行深吸一口氣:“只有三個月時間,三個月時間過去,此界天道意識崩碎,就不能從這方面阻止鎮(zhèn)南王了。”
“這方面?”
張慶之狐疑道:“還有另一方面?”
“想法子找到他,讓他站在我面前,然后剁了。”
陳行面無表情道:“也就是我們剛來時的想法,可你也見到了,在這世界去找一個一心想藏起來的人,難如登天。
要是在他合身此界天道之前還找不到……”
“三個月……”
張慶之看著底下街道上茫然的瘋?cè)耍嗍窍萑氤聊?
許久,他才低頭沙啞道:“賭一把吧。”
“那樣的話,你可能會死,其他分出去的人,都有可能會死。”
陳行回頭,平靜看著他。
“戰(zhàn)死沙場,對我輩來說,從來都是一件幸事。”
陳行沉默片刻,喑啞道:“既如此……”
張慶之微微彎身拱手。
“全軍分為三部,你張慶之領(lǐng)其精銳,速攻其余兩座瘋城。攻下之后,由許西寧領(lǐng)一部駐守,收攏瘋民,然后交與最后一部,由巡檢長岳帶領(lǐng),送往最近的大城。
我們?nèi)松伲荒芗南M诟嗾5某敲瘢瑏硗虒?dǎo)他們了。
你部攻下所有瘋城之后,倒轉(zhuǎn)行軍,配合許西寧、長岳。
如果一切順利,大概一個月可以完成此事。”
陳行默默遞過去幾塊銘刻金色符箓的黑色石頭,“這是此界暗衛(wèi)用秘法研制的,不能傳聲,但是不管你們哪一方捏碎,我這邊都會有感應(yīng)。
不管哪一部遇到二品武者,或是三境修士,如果我不在身邊,不要遲疑,第一時間捏碎。”
“遵令!”
張慶之伸手接過這幾枚黑石。
“從現(xiàn)在起,我將隱藏身形,沒有人知道我在哪,沒有人知道我跟隨哪一部,若是能讓其投鼠忌器忍過這一月最好。”
陳行換上與這個世界十分搭配的夜行服,沙啞道:“三分之一的機會,跟這老小子賭一把!”
看著陳行離開此處,張慶之深吸一口氣,環(huán)視四周逐漸停息的戰(zhàn)斗,大步離開。
陳行隱藏行蹤,剛剛進(jìn)入一處民居,就見暗衛(wèi)天狗現(xiàn)身。
“有事?”
陳行皺了皺眉頭。
天狗抿了抿唇,遲疑道:“您知道的,鎮(zhèn)南王其實很可能在西邊那塊大地,您在知道以后,為何從始至終都不曾去尋?
誠然,借助此界天道迫使他難以合道固然不錯,可既然眼下已成僵局。
這條路走不通,為何不放棄所有累贅,只帶我大盛精銳,從速去西邊大地搜尋?
只要能找到鎮(zhèn)南王蹤跡,任他千百謀劃,都叫他成空。
如今這般苦撐,只是在給對方機會……”
“你可以說鎮(zhèn)南王是壞人,是兇殘之人,是陰險之人,是野心勃勃之人,但你不能說他是蠢人。”
陳行面無表情道:“所謂西邊大地,看似極有可能是他藏身之處,但他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破綻嗎?
兩個可能,其一,他真在西邊,難道他就乖乖在那等著我去砍他嗎?如果真在也不走,那就說明他又充分的準(zhǔn)備,即使我過去,也拿沒法子。要么遍布陷阱……
要么就是根本找不到!我看過你給的地圖,去找的意思難道是讓我們這一二十人,在足有幾萬里的大地上,找一個不知道是在天上還是地下,有意躲著我們的人?
當(dāng)然,更有可能是既有很多陷阱,我們也壓根找不到。
其二,他壓根就不在西邊,那只是一個誘餌。”
天狗一怔,蹙眉低頭。
“眼下,有機會通過此界天道跟其斗法,能直接從源頭阻止對方合道,已經(jīng)是對我們最有利的情況了。”
陳行冷笑道:“知道最惡心的情況是什么嗎?我們到處搜尋蹤跡,在這待幾個月,甚至幾年,可依舊是連對方半點蹤跡都尋不到,反而被對方設(shè)下的陷阱不斷折損人手。
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在未來不知道哪一天合道。
所以……
小子,你干十三爺賣你個乖,既然當(dāng)了暗衛(wèi),就放下皇家薛姓的傲氣。
老子辦差,還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滾。”
天狗臉色紅白一陣,他本就不該過來。
可心里卻總有一股沖動,讓他來此提醒一下對方,說不定能改變一下方略。
沒想到自己的想法被其剖析的一文不值,甚至連自己為何來此的那股沖動,都被對方看得分明。
傲氣?
是啊,要不是心底那份宗室驕傲,他為何‘不經(jīng)意’提及自己姓薛?為何忍不住拿出圣旨?為何有這股指點大行臺尚書令辦差的沖動?
這種人,倒也說不上是眼高手低,只是有一份自以為是的驕傲,心底總?cè)滩蛔∪レ乓ブ更c江山,遇到的人身份地位越高,可只要對方?jīng)]有與他匹配的這份驕傲,他就不由自主的在潛意識覺得高人一等。
天狗身上的驕傲,就是他宗室弟子的身份。
如果不被人點出來,只靠他自己,或許永遠(yuǎn)都發(fā)現(xiàn)不了。
他難道就不去想想,宗室子弟,還是如此年輕的二境修士,背景身份實力樣樣不缺,怎就給派到了淵門里?
還不是天慶帝有意要打磨他的性子。
只是現(xiàn)在看來,對方還是欠缺火候。
“你信不信,我要是回去把這事說給陛下,你這輩子也別想回去了。”
陳行瞥了一眼冷汗直流的天狗,輕輕擺手,“我已經(jīng)夠煩了,你就別添亂了。我實在不想再費心思跟口舌去點撥誰,懂嗎?”
“我……在下……孟浪了。”
天狗深深鞠躬一下,逃也似的快步離開。
懷中抱刀,背靠磚墻,陳行聽著外頭街面上踏步行過的軍卒,緩緩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