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行的干預下,上等路引的確下發了。
雖然只有一份,但只供給糧食所用,倒也夠了。
陳行不打算立刻就給出去,而是等幾天。
當然,這不是為了敲一筆銀子,說實話,他現在如果還惦記銀子,那就真算是白活了。
他是為了觀察一下城里的糧商。
路引可以給,但給誰,還是親眼看看再決定的好。
總不能蒙著眼,小公雞點到誰就給誰吧?
另外這幾天有官倉鎮著,糧價迅速跌落是肯定的,這一點不必擔心。
只是周富貴那般吞吞吐吐的話,引起了陳行的注意。
什么叫:但是因為大人過來了,那些手持上等路引的豪商們,都停了,這些糧商蹭不到,自然也就沒法子……
為什么陳行來了,所謂的豪商們就停了運貨?
他們為什么要停?
是因為沒人買了?
他們運的又是什么貨?
一個個疑問縈繞心頭,但此刻陳行的注意力,還是選擇放在了糧商上。
次日,陳行沒有坐堂,而是換了便衣,呃,他好像也沒穿過官衣,自從當上總檢以后,除了那次上朝,基本到哪都是便服。
總之是穿著便衣,在外城八十坊里到處溜達。
李令月沒心情,黃玲兒沒時間。
一個傷心,一個傷手。
所以就帶著紫煙出來了。
本來是很高興的出來,可看到的情形,卻讓他眉眼一沉。
依舊是同昨日一般無二的情形。
他親自去看了幾家糧店,價格沒有半點降低。
單說米價,還是一石二兩銀子。
都比得上戰亂了。
怪不得不少人都在往外走,擱誰誰不走啊。
轉了兩個坊市,沒看見小吃攤,紫煙有些不大樂意。
倒是消失了幾天的徐旺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抱著一堆點心走來,安撫住了她的情緒。
“幾天沒見你,去哪了?”
陳行隨口詢問。
徐旺笑道:“回家陪媳婦了。”
“嗯。”
陳行點點頭,“京兆府開的官倉售糧處,在哪?我不想驚動他們,打算自己先去看看。”
“屬下知道。”
跟著徐旺,陳行一路往回走,直到到了臨近內城的一處坊里,才見到一家小門面店,幾尺寬的窄門旁,擺著一個仔細瞧也不一定能看見的牌子,上面寫著京兆府官糧售賣。
“呵呵……”
陳行沒忍住,笑出來。
徐旺眼神一肅,垂手在側。
“我要上等路引,內閣都不敢耽誤一天,這群人倒是敢這樣糊弄我?”
陳行扭過頭,笑不達眼底。
徐旺沉聲道:“其一,他們糊弄慣了,覺得大人只是碰巧撞見,隨口吩咐一句,往后不會再關注。其二,官倉未必有糧。”
“他們不是糊弄慣了,是從來就沒把外城當回事。”
陳行盯著那牌子看了一會,皺眉道:“京都重地,糧食乃是頭等大事……”
說著,他幡然醒悟過來。
對于外城百姓來說,是頭等大事,可對于內城的權貴,乃至朝廷來說,這并不算什么。
沒飯吃的不是他們。
更不怕誰喊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陳行沒有進去質問,而是帶著紫煙跟陳行,進入內城坊市里,找了一處小攤坐下。
紫煙沒心沒肺,吃的開心。
徐旺想吃,但看著一口沒動的陳行,還是選擇默默陪伴。
“事情出在手下人身上,但歸根結底,還是我初來乍到,在兩府根基淺薄,以至于現在手里沒幾個得用的。他們跟你不一樣,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看重什么……”
陳行終于開口,“我若是去巡檢總司調人來,合適嗎?”
徐旺撓頭道:“大人發話,巡檢司會給大人這個面子的,只是……”
“只是小題大做了?”
陳行笑道:“放著天底下的詭事亂行不去查,反倒來這抓什么貪官污吏,跟一群凡夫俗子攪鬧。”
“大人英明。”
徐旺點點頭,“而且還有一個原因,巡檢司之制本就是為了天下妖魔亂行所制定的,您抽人可以,但巡檢司就一定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被往后推遲……
大人您也是出身巡檢司,這其中的輕重得失,您都知道。”
“你小子也學會拐彎抹角了。”
陳行笑罵一句,而后嘆息道:“那今天就得把這路引給出去了。”說著看向紫煙,“吃飽沒?”
紫煙搖搖頭。
“吃飽了就好,走,繼續轉。”
二人起身,紫煙瞪大眼,氣鼓鼓抱著陳行一口沒動的湯圓,呼啦啦吃下去,這才拎著小裙子匆匆追上。
一下午時間,陳行都在轉各家糧店。
估摸著他們這個行業還真是都商量好了,價格都是一模一樣。
原本想著能從中找個最便宜的心思,也徹底泡湯。
按照常理來說,這時候價格便宜的,多少是有些良心的。
可陳行愣是一個都沒瞧見。
“奇也怪哉。”
陳行扭頭笑道:“我京兆府上折子討要上等路引,明擺著是要給這些糧商的,他們難道在朝里就沒有消息靈通的人?這時候區別于其他人,大幅度往下降價,再想法子找人在我耳朵邊提一句,說什么有一家良善商人,這路引不就給出去了?
上等路引應該很值錢吧?
還是說朝里的人,沒人看得上這些糧商,也瞧不上這些銀子?”
“大人,您難道忘了?”
徐旺無奈搖頭,“您來京都才幾日?忘了來之前說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誰都知道您是來殺人的,所以都被嚇得老實本分,誰也不想當您手下頭一個開刀的。
您說現在咱們身后有十幾個探子跟著,我信。
可要說誰敢在您的事上動手腳,那我是不信的。
他們且得怕著呢……”
陳行笑瞇瞇回頭看了一眼,視線來回掃過一個個行人,而后回首一笑,“也罷,你說本官能不能請下來幾個儲物袋?就像淵門那次一樣,咱也不要十二道金紋那么大,夠京都百姓吃個十天半月就成,能行嗎?”
“大人,您真是在上面時間太久了。”
徐旺無奈道:“您自己那個怎么用沒人管,可朝廷那些都是有數的,淵門那個十二道金紋的儲物袋,才用了幾日?您知道有多少天材地寶放不住,從而損壞?”
倆人正說著,忽然聽到遠處一個糧店鬧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