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良看到形勢對李锜極為不利,而且早已被韓愈策反,豈會聽從李锜的命令去送死,他密召其好友裴行立,共同策劃反擊李锜。
裴行立是李锜的外甥,深得李锜信任,被委任守衛(wèi)潤州城之職,他雖是李锜的親人,但是在大勢面前,裴行立不敢馬虎,他可不想陪著李锜覆滅,決定和張子良一起反正。
經(jīng)過密議,張子良和裴行立決定采取內外夾攻的方式,一舉擒獲李锜。張子良先召集幾個心腹將領,講清大勢,勸導他們隨自己反正,那幾個人也看清李锜必敗,內部迅速達成一致。
經(jīng)過一番準備,張子良把部隊集中在潤州城外,張子良對著將士們大聲喊道:
“李節(jié)度使要謀反,朝廷下令討伐,四周都是朝廷的軍隊,眼看就要打過來了,李節(jié)度使必敗無疑。我們如果聽從他的命令,去攻打宣州,就是罪上加罪,難逃一死。我們如果反戈一擊,追隨朝廷,誅殺叛逆,就可以戴罪立功,轉禍為福!”
眾將士也都不傻,看出李锜必敗,沒人愿意為了他送死,齊聲贊同反正。
當晚,張子良率軍直撲潤州城,守城的正是裴行立,他按照約定打開城門,用火把引導張子良的部隊入城,自己也率領親軍直奔李锜的府邸。
平時,李锜組建了一支三百人的特戰(zhàn)部隊,號稱“挽強”,作為自己的親軍衛(wèi)隊,由他的侄子李鈞帶領,這支部隊非常忠于李锜。李锜聽說心腹大將張子良和親外甥裴行立都反叛了,氣的大罵,知道大勢已去,急的到處躲。
李鈞仍是冥頑不靈,仗著有些戰(zhàn)力,帶領三百“挽強”出來反擊,企圖挽救頹勢。
張子良和裴行立有幾千人,又提前謀劃,李鈞帶人剛出來,就被裴行立帶兵伏擊,李鈞當場被斬殺,其他“挽強”雖拼死抵抗,但難阻大勢,大部被殺,還有的自殺,全部覆滅。
消滅“挽強”部隊后,張子良和裴行立帶人在李锜府中到處搜查,終于在幕帳后面找到躲藏的李锜,干脆直接用幕帳將他裹住,再用枷鎖鎖住,押送長安。李锜被押解到長安以后,李純親自帶著大臣審問他。
李純問李锜:“你是皇族李氏一脈,朝廷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謀反?”李锜怨恨張子良等人反叛他,于是想禍水東引,于是說:“我本不想謀反,都是手下將領張子良教唆謀反,我是被裹挾的。”
李純被他氣壞了,完全是一派胡言,怒道:“你是鎮(zhèn)海節(jié)度使,代表朝廷行使一切權力,張子良想謀反,你為何不把他們抓起來,押送京師,反而是你謀反失敗,被張子良押送京師?”
李锜無言以對。按照律令,李锜謀反,他的兒子李師回已經(jīng)成年,知情并參與,兩人都要被斬首,為了穩(wěn)妥起見,李純讓大臣們討論對其他相關人員的處理意見。
有人建議要對其親屬實行連坐,一并治罪,兵部郎中蔣義上書道:
“李锜和他的兄弟親屬都是淮南王李神通的后代,李锜的父親是李國貞,曾為朝廷立下大功,李锜該死,其他兄弟不該治罪。”
李純看了后,深以為然,李锜和李師回該殺,其他人或不知情、或沒有參與此事,不該問罪,對待皇族之人也要留有余地,于是將李锜幾個當官的兄弟貶職處理,其他的一概不予追究。
李锜在鎮(zhèn)海多年,搜刮了不少錢財,數(shù)額驚人,如何處理這些贓款贓物,大臣們也有不同意見。有人認為既然是貪污的錢財,就應該按照律法,全部沒收,上交朝廷。也有人認為,這些錢財都是從鎮(zhèn)海幾州百姓那里搜刮的,理應返還給百姓。
最后,李吉甫上書道:“按照前面頒發(fā)的圣旨,各節(jié)度使的賦稅收入,應當一半上交朝廷,一半留下自用,可以將這些財物一半解送朝廷,交給戶部,一半按照比例分給各州,代替百姓要交的賦稅。”
李純對李吉甫的提議甚為滿意,就按他的意見下旨辦理。在處理李锜事件上,李純對裴垍和韓愈的表現(xiàn)相當滿意,對于這種以小的代價解決了一個藩鎮(zhèn),較為欣賞,便想著重用此二人。
正好武元衡去了西川,宰相空出一個,裴垍也有宰相之才,李純任命裴垍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與李吉甫并為宰相。
前面已經(jīng)任命李元素為鎮(zhèn)海節(jié)度使,李純于是任命韓愈為鎮(zhèn)海節(jié)度副使,一是不至于一下子提拔幅度太大,其他官員有意見,二是可以牽制節(jié)度使的權力,不再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討平李锜后,朝廷的威望進一步提高,其他藩鎮(zhèn)再也不敢有所異動,包括歷來比較跋扈的河北藩鎮(zhèn),也老實了一些。
李純也知道,藩鎮(zhèn)問題日積月累,不是短期內可以徹底解決的,目前應該先集中精力處理好內政,待朝廷的實力進一步增強,就可以開展更大規(guī)模的削藩行動。
朝廷先后兩次剿滅地方藩鎮(zhèn)的叛亂,李純的地位更加穩(wěn)固,開始考慮對土地兼并和隱匿人口的問題動手,但到底該如何解決,他也心里沒底,就召來李吉甫和裴垍商議此事。李純對兩人說:
“朕即位初期,就有大臣反應土地兼并和豪門藏匿土地和人口的問題,當時因為朕的地位還不穩(wěn)固,所以就拖延至今,關于這個問題,你們看該怎么解決?”
李吉甫率先發(fā)言:“我朝在初期實行均田制,根據(jù)各家人口數(shù)量分配土地,但是在安史之亂以后,土地兼并就越來越厲害,到了德宗年間實行兩稅法,均田制徹底瓦解。土地兼并的問題前后經(jīng)歷上百年,很多土地的主人換了好幾茬,要想厘清,再實行均田制難度太大。臣建議可以從豪門藏匿人口和土地下手,這樣難度會小一些。”
裴垍則說:“有些豪門權貴與官員勾結,窩藏人口,隱匿土地,不僅減少了朝廷的稅源,還加重了平民的負擔,本就該抓,但是土地兼并越來越厲害,造成了很多失地農(nóng)民,這個問題也要著手解決。”
李純考慮了一會說道:“朝廷做事還是要穩(wěn)步推進,可以先集中力量解決豪門窩藏人口、隱匿土地的問題,待這個問題解決之后,再考慮解決土地兼并的問題。”
李吉甫說:“就算朝廷花很大力氣重新搞均田制,但是有些百姓缺錢時,還是會賣掉土地,有錢的人則會買入土地,還是會重新出現(xiàn)土地兼并。而且目前各家的土地大部分都是買賣而得,總不能強行從地主手里搶過來分給貧民。”
裴垍仍然持不同觀點:“作為朝廷重臣,肯定要為天下百姓著想,那么多貧民沒有土地,他們的生活就沒有保障,無論如何總要搞一些土地給那些無地農(nóng)民,讓他們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李純結合自己的遠大理想,突然有了一些靈感,說道:“半年多以前,李吉甫曾經(jīng)鼓勵農(nóng)民到南方一些邊遠地區(qū)墾荒,起到了一些作用,以后朝廷要大規(guī)模掃平藩鎮(zhèn),還要對外擴張,都可以搞來一些土地,這樣就可以讓那些無地農(nóng)民可以搞到一些土地。”
裴垍感覺李純有點異想天開,就委婉說道:“掃平藩鎮(zhèn)目前難度都很大,更何況是對外擴張,這要等到什么時候呀。”
李吉甫則說:“陛下說的倒是一個思路,好飯不怕晚,如果能搞到新的土地,就能解決貧民無地的問題。如果打擊豪門太狠,他們很有可能倒向藩鎮(zhèn)那邊,增加解決藩鎮(zhèn)割據(jù)的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