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和李承閩不到一刻鐘就到了事發地,此處就在皇宮內離大門不遠。只見郭皇后和劉嬪也來了,雙方正相互指責著,李惲坐在地上,捂著胸口,李恒站在一邊不吭氣,還有梁守謙、王守澄幾個宦官在場。
李純對郭皇后和劉嬪說:“你們不要說了,既然是李恒打了李惲,那李恒說說,你為什么打李惲?”
李恒說:“父皇,兒臣出來是碰見李惲,他見到我居然不理我,也不讓道,兒臣就說了他幾句,沒想到他還惡語相向,后面就打起來了。”
李惲這時開口了:“不是他說的那樣,兒臣遇到他時,他就擺太子的架子,讓我給他施禮,還要給他讓道,我不想理睬他,他就罵我,我氣不過自然就罵了回去,罵著罵著就動手了,本來是李恒打不過我,沒想到梁守謙、王守澄兩個奴才跑過來幫他,拉住我的手,我被李恒在胸口上踹了兩腳,現在胸口還疼。”
李純瞪了李恒一眼,問道:“是這樣嗎?”
李恒諾諾說道:“我作為太子,他當然要禮讓于我,后面發生沖突,兒臣一時性急,是蹬了他兩下。”
李純對梁守謙、王守澄怒道:“你們兩個狗奴才,皇子之間發生沖突,你們不想著拉架勸和,居然敢火上澆油,你們是想死嗎?”
梁守謙、王守澄連忙跪下,梁守謙說道:“奴才趕來時,眼見太子要吃虧,太子讓我們拉住澧王,我們情急之下,就沒管住手,奴才罪該萬死。”說完,兩個人不停的磕頭。
這時,郭皇后說話了:“兩個奴才也是一時為了護住太子,按照太子說的話辦事,要怪也是怪臣妾御下不嚴,臣妾回去一定責罰他們。”
這時劉嬪突然說道:“誰不知道梁守謙、王守澄都是你的走狗,你回去責罰個屁,肯定是要袒護他們。”
李純怒道:“不要喊了,這事朕要調查清楚,李恒立即返回東宮,禁足三日,把梁守謙、王守澄先關起來,由李承閩負責調查此事,三日內朕一定會給個處理。”
說完,李純就上轎返回自己的清心殿。
李承閩經過兩天的調查,既問了幾個當事人,也問了一些經過的宮女太監,基本把事情調查清楚了,跑來向李純匯報。
李承閩說:“陛下,基本情況和當日說的差不多,太子從郭皇后那里出來,梁守謙、王守澄就跟在后面送他出宮,結果遇到了入宮的澧王,兩人言語失和,就發生了沖突,本來是澧王占優,太子就喊旁邊的梁守謙、王守澄幫忙,兩人就拉住澧王,澧王被太子踹了兩腳,奴才看到后,立即制止,后面郭皇后和劉嬪聽到動靜也來了,兩位娘娘見面就吵了起來,奴才無法制止,只能跑去找陛下。”
李純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后、太子與劉嬪、澧王失和已久,以前就爭執不斷,這次算是爆發出來了,你看該如何處理是好?”
李承閩知道其中涉及到的利害,哪敢輕易表態,只能說:“此事事關陛下家事,自然是以陛下的意見為準。”
李純正在考慮著如何處理此事,突然劉嬪跑過來,說是有事要反映,李純只得讓她進來。
劉嬪進來就說:“皇上,皇后不僅在宮里攬權霸道、重用私人,而且還有其他罪行,他的妹夫謝長永,做了東濟島管事之后,利用職權克扣收益、撈取好處,甚至還在島上設立娘娘廟,里面放著皇后的塑像,讓島民們參拜,用于取悅皇后,這是大逆不道。”
李純聽了很吃驚,居然還有這種事?但是不露聲色,對劉嬪說:“你說的情況朕知道了,一定會派人去查,你先回去吧。”
劉嬪還不甘心,說道:“臣妾說的句句屬實,陛下如果不信,可以直接派人到謝長永家里去搜,他家里藏了很多的錢財,他的妻妾都是穿金戴銀,平時買了很多貴重東西。”
李純覺得這個線索很重要,當即讓劉嬪回去,然后命李承閩去找紀奎,讓他立即帶人去謝長永家里搜查。
紀奎接到旨意后,立即帶著察訪司的人員將謝長永在夏原的家團團圍住,然后破門進去搜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紀奎在謝長永的家里果然搜出大量的金銀錢財還有不少奢侈品。
經過現場的估算,大概為三百多萬文,這還不包括前面揮霍和在其他的地方藏匿的財產。
按照當時七品官的標準,一年發俸1.3萬文、祿米120石,總共折算為2萬零200文,三百多萬的家產,絕對是和貪污腐敗脫不了干系。
紀奎直接將謝長永的家人、奴仆全部抓起來,押到察訪司審問,將搜出的財產全部封存,派人看守。
那些女眷、奴仆哪里經得起察訪司的手段,三下五除二全部招了出來,原來,謝長永到了東濟島以后,全部重用自己人,覺得朝中其他人也不了解東濟島的情況,就在東濟島的人口和田產上做了一些手腳,往內侍監報低了數字。
由于東濟島距離遙遠,察訪司也很難跑過去監管,就給他留下了謀取私利的空間。多年來,謝長永通過多收少交,中間克扣了不少錢財,大部分放在了京城的家里,還有一些放在了在宋州的老家。
紀奎將這些情況報給李純后,李純吃驚不已,考慮一番后,令李承閩在宮中挑選幾個跟郭皇后并無淵源的宦官,讓紀奎帶著一起去東濟島調查,同時還讓紀奎派人到謝長永的宋州老家進行搜查。
由于有了蒸汽輪船,紀奎一行人動作很快,兩三天就趕到了東濟島,東濟島的碼頭在島的北側,上岸就是漢拿鎮,也就是東濟島管事府所在的地方。
紀奎帶人進入漢拿鎮,直撲管事府,直接將謝長永抓獲,對管事府全面搜查了一番,又搜出不少財物。
紀奎帶人又在漢拿鎮周圍找了一圈,果然在鎮的東邊找到一個娘娘廟,香火還挺旺盛,有不少島民前去祭拜。
紀奎走進廟內一看,只見里面放著一個塑像,樣貌和郭皇后非常相似,只見塑像后側的墻壁上掛著一個匾額,上面寫著“東濟福佑娘娘”。
廟里還有一個廟祝,負責管理這個娘娘廟,紀奎就問這個廟祝,廟里供奉的東濟福佑娘娘指的是誰,為何要祭拜他?
廟祝說:“我們謝大人說,唐軍拿下這個島后,皇帝將它賞賜給了皇后娘娘,我們所有的島民都是皇后娘娘的子民,是皇后娘娘在福佑著東濟島,要求島民們都要過來祭拜,島民們認為,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子民,肯定要祭拜自己的恩主,所以這里香火一直比較旺盛。”
紀奎知道一些情況,當初皇上只是交給皇后管理,并沒有把整個島賞賜給皇后,東濟島實際為皇室所有。
看來這個謝長永膽大包天,移花接木,竟然編造謊言欺騙島民,通過假象來討好皇后,罪行不輕。
紀奎在島上呆了三天,又進一步審問,了解一些詳情,抓捕了一些其他涉案的人員,帶上搜查到的財物,乘船返回夏原。
紀奎臨走前,讓宮中過來領頭的宦官暫時管理東濟島,又帶了兩個宦官回去,作為見證。
紀奎返回夏原時,察訪司去宋州搜查的人員也回來了,他們從謝長永的老家,又搜出五十多萬文的財物,加上紀奎從東濟島搜出的三十多萬文,謝長永的涉案金額達到380萬文,其任職不過五年多,真是一個小官巨貪。
經過進一步審問,謝長永供述道,自己到了東濟島擔任管事后,重要崗位用的都是自己人,手中權力很大,幾乎不受監督。
后面就動了歪心思,在上報人口和賦稅時報低了三成,多出的三成都被自己貪污了,前后貪污的金額大概有五百多萬,具體數字也記不清了。
謝長永想到這個權力都是皇后給他的,要想保住這個權力,就要讓皇后高興,所以就想出了讓島民們祭拜皇后娘娘,還帶過幾個皇后的親戚登島看過,皇后聽了很高興,還夸他會辦事。
紀奎還了解到,謝長永原有一妻兩妾,后面又納了兩個小妾帶到島上,生活奢侈腐化。上梁不正下梁歪,島上其他一些管理人員也趁機撈好處,實際上全島的收入只有一半送到了太府司。
正是因為謝長永在夏原的妻妾家人高調炫富,口風不嚴,流傳出來一些信息,被劉嬪的家人聽到,告訴劉嬪。
劉嬪本來就跟皇后不對付,就讓他的家人暗中打探,搜集信息,掌握了不少情況,這次兩個皇子交惡,劉嬪和郭皇后的矛盾激化,干脆直接將此事捅出來。
紀奎將此案的具體情況報告給李純后,李純也是驚異不已,自己作為皇帝都不敢接受人的祭拜,皇后居然敢這樣做,雖然不是她讓辦的,但是她知情并默許,也是有連帶責任。
謝長永更是膽大包天,編造謊言,愚弄島民,甚至大肆貪污腐敗,敗壞皇家聲譽。
李純仔細考慮整個事件,認為兩個皇子的行為屬于年輕氣盛,不懂禮數,梁守謙、王守澄兩個奴才屬于皇后的人,自然聽從李恒的命令,也不是什么大罪,這些稍作懲戒就好。
但是皇后和謝長永在東濟島的所作所為就嚴重很多,屬于欺君之罪,必須要嚴懲,但是如果公開處理,必然有損皇家的聲譽,這個事屬于皇家的私事,就內部處理算了。
綜合考慮后,李純召來李承閩,宣布他的處理意見,令太子李恒禁足一個月,反思自己所犯錯誤;對梁守謙、王守澄各自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將郭皇后管理的東濟島剝離出來,交給蕭嬪管理;尚物處轉由劉嬪管理,勤雜處轉由杜秋妃管理,郭皇后在鳳儀殿禁足一個月,禁足期間由李承閩管理后宮。
謝長永所有違法所得,全部沒收,交給太府司,令謝長永在夏原家里自殺謝罪,其他涉事人員由察訪司根據查處的罪行進行處理。
李承閩從處置的情況覺得,這是對皇后一方進行了非常嚴重的處理,很多權力都被剝奪了,和一般的嬪妃無異。劉嬪得到了尚物處,權力最大,其他兩個嬪妃也是意外擴大了權力。
李純還不解氣,又說道:“命人將東濟島那個娘娘廟里的塑像搗毀,改成佛寺,東濟島從內侍監劃出來,改為東濟領,隸屬樞密院太府司,按照五人政務會的標準配備官員。”
由于是皇家內部事務,不需要到中書省擬制圣旨,李承閩直接到樞密院秘書司草擬詔書,經李純確認后,蓋上皇帝的私人印章,就拿著詔書去執行。
經此打擊,皇后一派一蹶不振,皇宮內的幾個嬪妃屬于均勢狀態,暫時消停了一段時間。
元和十六年二月,門下侍中盧坦年齡大了,請求退休,李純考慮其年老有病,同意其退休要求,為了彰顯朝廷的恩德,封其為灌陽候,同平章事,讓他回鄉頤養天年。
考慮到遠征活動即將開始,需要有一個重要的大臣負責征戰事宜,原來他還比較欣賞李絳,但是近幾年李絳的表現讓他很不滿意,決定遷李絳為門下侍中,升范希朝為右仆射,升韓泰為軍事部尚書。
范希朝和韓泰在軍事部干的也比較久了,作出了不少貢獻,此次提拔既是對他們能力的認可,也能更好的發揮他們的才能。
以后范希朝作為右仆射,不僅可以調動軍事部,也方便調動其他相關的部門,有利于統籌協調對外戰事。
對于李絳等不再積極進取的官員,李純也要敲打一下,他對兩個宰相宣稱,以后征服夷人地區會需要調去不少官員,如果有些官員不能在朝廷發揮作用,不管什么級別都可以遷到夷人地區任職。
兩個宰相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以后,在朝臣里面激起了波瀾,絕大多數人都不希望外放的到夷人地區,沒有朝臣再敢摸魚偷懶。
李絳也感受到了危機,覺得把他遷到門下侍中,就已經是一個警告,好不容易熬到從二品,外放就是貶黜,最多是個某路的總督,自己丟不起這個人,在朝廷中建言獻策比以前勤了,主動參與一些重要的事情。
李純因為兩個兒子的事,剛消停,沒想到女兒那邊又出了情況。二月下旬,女兒平樂公主的駙馬馮玉林進宮找李純告狀,說平樂公主不守婦道,在外面亂來,社會上都有傳言,搞得自己比較難堪,希望皇帝能夠處理一下。
平樂公主是紀妃的女兒,與馮玉林7年前結的婚,前面幾年夫妻關系還行,沒想到現在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李純想了一想,自從李寧去世以后,紀妃情緒比較低落,對其他幾個子女疏于管教,可能是驕縱了一些。
為了解具體情況,李純命人將平樂公主召進宮里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