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橘子島的天亮得比鬧鐘還早。
霍星瀾先醒,睜眼就看見林綿把整張臉埋在他肩窩,鼻尖蹭得紅通通的,像顆剛摘的小草莓。他伸手去夠床頭的手機——六點零五分,比計劃早半小時。男人輕手輕腳想下床,結(jié)果剛一動,林綿的腿就追過來,藤蔓似的纏住他腰,聲音含含糊糊:“別跑,再陪我五分鐘……”
“不跑,”霍星瀾失笑,把她連人帶被抱起來,“是去給你撿貝殼當(dāng)早餐盤子。”
林綿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陽光從窗簾縫溜進(jìn)來,正好落在她睫毛上,碎成一片小金粉。她伸了個懶腰,像貓打哈欠,尾巴骨在男人大腿上蹭了蹭:“那我要五角星的貝殼,還要心形的,還要……”
“還要橘子味的?”
“對!”
五分鐘后,霍星瀾真的穿著拖鞋、拎著竹籃出了小院。老板還在廚房揉面,看見他,舉著沾滿面粉的手:“霍先生,早!沙灘在那邊,月亮剛下班!”霍星瀾道了聲謝,順手把老板剛蒸好的橘子饅頭買光——熱乎乎一袋,竹籃底層立刻飄出甜絲絲的暖香。
林綿趴在窗臺上刷牙,滿嘴白泡,看著男人彎腰在沙灘上找貝殼,背影被初升的太陽拉得老長。她忽然想起什么,咕嚕漱完口,光著腳就跑出去,腳底板踩在沙子上,涼得她“嘶哈”直吸氣。霍星瀾回頭,就見自己老婆披頭散發(fā)、手里高舉一張返程機票——
“買機票這種大事,怎么能沒有儀式感?”
機票被卷成細(xì)細(xì)一卷,用橘子皮當(dāng)封皮,封口處還綁了一根橘子葉,像枚超大號糖果。林綿把機票舉到男人面前:“要埋一起埋,還要寫時間膠囊!”
霍星瀾把竹籃遞給她,自己蹲下去,用貝殼在沙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心形,“那就埋這里,等咱倆八十歲再來挖,如果牙齒還在,就一起啃橘子;如果牙齒跑路了,就榨汁喝。”
林綿被逗得哈哈笑,一腳踩進(jìn)心形里,沙子立刻塌下去一個小坑,像沙灘也迫不及待要收禮物。兩人蹲下來,把機票放進(jìn)去,又往里添了七樣?xùn)|西——
1. 昨晚烤焦的橘子殼(代表BBQ的回憶)
2. 橘子饅頭一小片(代表今早的早餐)
3. 林綿頭上的橘子發(fā)圈(代表她的小脾氣)
4. 霍星瀾襯衫第二顆扣子(代表他的心跳)
5. 橘子味汽水拉環(huán)(代表碰杯的聲音)
6. 一張拍立得(兩人在燈塔下的剪影)
7. 最后,林綿把今早沒用完的牙膏擠了一小段進(jìn)去,理由是——“讓未來的我們聞見今天的味道”
沙子被一點點推平,心形重新合攏,像沙灘偷偷收下了一個橘子味的吻。林綿拿貝殼壓在最上面,寫:【霍星瀾&林綿,于第七年埋,于第八十年開】。寫完,她突然把貝殼翻過來,在背面加了一行小字——
【如果八十歲那天找不到對方,就來這里吃橘子,牙齒掉光也要笑出聲。】
霍星瀾看完,沒說話,只是伸手把她按進(jìn)懷里,下巴抵著她頭頂,聲音低得只有海風(fēng)能聽見:“找不到你?除非海把橘子樹全搬走。”
買完機票,兩人順著沙灘往燈塔走。早上七八點的海水,涼得像薄荷糖,一波一波往腳背上涌。林綿把褲腳卷到大腿,拎著小籃子撿貝殼,撿到一只活蹦亂跳的小螃蟹,她舉到男人面前:“讓它給咱們證婚!”霍星瀾配合地伸出無名指,小螃蟹揮舞鉗子,“咔嚓”夾住他指尖,疼得他倒吸氣,林綿笑到蹲進(jìn)水里,裙子瞬間濕半截。
“濕了好,省得洗。”她干脆整個人坐進(jìn)淺水區(qū),讓浪花推著她一晃一晃,像坐天然搖搖椅。霍星瀾拿她沒辦法,也坐下去,兩人肩并肩,看遠(yuǎn)處早起的沖浪少年踩著浪花起飛、落下,像一群試圖抓住太陽的大鳥。
“老公,”林綿突然開口,“等咱們老了,也在島上買塊小地,種三棵橘子樹,一棵叫‘霍星瀾’,一棵叫‘林綿’,中間那棵叫‘橘子寶寶’,好不好?”
“好,”男人點頭,“樹與樹之間拉條吊床,你睡左邊,我睡右邊,寶寶睡中間,一家三口晃到一百歲。”
林綿笑得往后仰,海水趁機灌進(jìn)她耳朵,她“哎呀”一聲側(cè)頭,霍星瀾立刻捧住她臉,用嘴唇幫她把水吸出來——動作親密得像在拍偶像劇,旁邊路過的晨跑小姐姐“哇”地一聲,差點踩空摔進(jìn)浪里。
上午九點,太陽開始發(fā)威。兩人提著滿滿一籃貝殼和螃蟹回到小院,老板已經(jīng)把早餐擺上桌:現(xiàn)磨豆?jié){、橘子饅頭、橘子醬配吐司,還有一盤剛摘的橘子葉炒雞蛋,清香撲鼻。林綿餓得前胸貼后背,咬一大口饅頭,燙得直跳腳,霍星瀾一邊給她扇風(fēng),一邊把豆?jié){吹成小型龍卷風(fēng)。
吃到一半,老板抱來一個小紙箱,神秘兮兮:“給霍太太的驚喜。”林綿打開——里面居然是一只奶橘色的小奶狗,鼻尖一點白,像不小心沾到橘子醬。老板笑:“它媽昨晚生產(chǎn),一共五只,這只最胖,我給它起名‘橘子汽’,你們要是不嫌棄,帶走?”
林綿瞬間被擊中,抱在懷里不撒手,小奶狗打了個哈欠,舌頭卷成愛心。霍星瀾揉了揉狗頭:“行,以后出差帶著,讓它監(jiān)督你按時喝水。”林綿嘟嘴:“干嘛不是監(jiān)督你?”男人指了指狗肚子:“它胖,像你,同類之間好溝通。”
一句話換來林綿拿饅頭追著他打,院子太小,霍星瀾兩步就跑到太陽底下,林綿踩著拖鞋“噠噠噠”追出去,腳底一滑,整個人撲進(jìn)他背,男人順勢背起她轉(zhuǎn)圈,小奶狗在后面“汪汪”叫,尾巴搖成螺旋槳,老板拿著手機“咔嚓”拍下一張:背景是橘子樹,前景是笑得比陽光還晃眼的兩個人,以及一只試圖啃拖鞋的小胖狗。
中午,兩人頂著大太陽去鎮(zhèn)上的郵局,給未來的自己寄明信片。林綿挑了一張畫著橘子島的,背面寫——
【致80歲的霍星瀾&林綿:
今天我們把機票埋了,還撿了貝殼、養(yǎng)了狗、被螃蟹夾了手。海風(fēng)濕濕咸咸,你的吻卻甜甜軟軟。不知道八十歲的你們牙齒還剩幾顆,但記得——橘子要分瓣吃,汽水要碰杯喝,吊床要一起晃,狗要一起遛。如果哪天誰先走,剩下的那個就把橘子皮當(dāng)信紙,告訴對方:下輩子還在橘子島相見。】
寫完,她鄭重貼上郵票,又拿橘子味口紅在信封邊緣親了個唇印,才投進(jìn)郵筒。霍星瀾也寫了一張,卻死活不讓她看,只肯透露一句:“我寫的是——如果八十歲那天我先走,就把月亮摘下來給你當(dāng)夜燈。”林綿聽完,當(dāng)場把腦袋埋他胸口,哭得像偷吃橘子被酸到的小孩。
下午三點,太陽毒辣,兩人躲進(jìn)民宿老板推薦的“橘子冰窖”——一間開在地窖里的小酒吧,四壁用橘子皮和舊船木裝飾,燈一關(guān),墻面會發(fā)出淡淡橙光,像住進(jìn)巨大橘子內(nèi)部。老板請他們喝自釀橘子朗姆,酒精度不高,卻能把人醺成軟面條。林綿兩杯下肚,開始拿筷子敲桌,唱跑調(diào)版《兩只老虎》,霍星瀾一邊笑,一邊把她的酒換成汽水。結(jié)果汽水也被她喝出微醺——因為杯口插了一片朗姆泡過的橘子。
從冰窖出來,夕陽已把海面烤成橘子醬。兩人帶著小奶狗“橘子汽”去沙灘遛彎,狗太小,四爪陷進(jìn)沙里,像劃船。林綿笑到蹲地,霍星瀾干脆把狗拎起來放自己肩頭,小狗尾巴迎風(fēng)招展,像一面小旗。林綿拿手機“咔嚓”連拍,最后一張定格為:男人側(cè)臉被夕陽勾出金邊,狗趴他頭頂打哈欠,她蹲在前面比耶,三個人影子拉得老長,像一張全家福剪紙。
夜里,小院停電。老板搬來露營燈,大家圍在院子里吃西瓜、數(shù)星星。林綿躺在霍星瀾腿上,把白天撿的貝殼排成一排,最大那片當(dāng)盤子,最小那片當(dāng)勺子,挖西瓜肉喂狗,也喂他。吃到一半,她突然翻身,從包里摸出一張空白便利貼,拿筆寫——
【今日已完成:
1. 買機票 ?
2. 養(yǎng)小狗 ?
3. 給八十歲的我們寄信 ?
4. 把霍星瀾灌醉(一點點)?
5. 把返程機票的根,種進(jìn)心里 ?】
寫到最后一條,她拿筆頭戳男人胸口:“根已種好,以后不管飛多遠(yuǎn),都得回橘子島澆水。”霍星瀾握住她手,貼在自己心跳上:“放心,樹根比你纏得還緊。”
露營燈昏黃,飛蛾撲來撲去,像在給星星點燈。林綿眼皮打架,卻還強撐,拿手指在男人掌心畫圈:“明天就要回城了,我有點舍不得。”霍星瀾把外套蓋她肩,聲音低柔:“那就把舍不得全攢起來,攢到周末,再帶你回來澆水。”
話音落下,小奶狗“橘子汽”已經(jīng)蜷在她腳邊打呼嚕,肚皮一鼓一鼓,像顆小橘子滾來滾去。林綿終于撐不住,腦袋往男人肩窩一歪,沉沉睡去。霍星瀾側(cè)頭,在她發(fā)頂落一個比夜風(fēng)還輕的吻,聲音散在空氣里——
“晚安,橘子味兒的太太。明天城市再吵,你也是我耳朵里最大聲的橘子汽水。”
月亮升至中天,把影子泡成銀色海水。行李箱靜靜躺在屋檐下,那只早上砸中箱子的橘子,不知何時滾到箱邊,被月光一照,竟像一顆熟透的小心臟,撲通、撲通——數(shù)著兩個人的呼吸,一起進(jìn)入橘子味的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