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院的炊煙剛散,午后的日頭便烈了起來,曬得靈田邊的泥土都泛起白霜。孫無忌戴著草帽,正彎腰收割東側的靈谷——這是趙晏特意吩咐的,讓他負責這片三階靈谷的采收,說是凝露草打理得好,給他換個輕松些的活計。
他手里的鐮刀是凡鐵所鑄,卻被他用得極為順手。指尖劃過靈谷飽滿的穗子,淡青色的靈氣順著指尖涌入體內,被懷里的黑色石頭瞬間吸收、提純,再反哺回經脈。這幾日,他的修為已悄悄穩在了煉氣初期中期,靈根純度也漲到了一成五,雖然依舊是雜役里最差的底子,卻比剛入宗時判若兩人。
“孫師兄,歇會兒吧?”張全拎著水壺跑過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自從上次孫無忌硬扛住王虎的刁難,又得了趙晏的另眼相看,張全對他的態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連稱呼都從“新來的”改成了“師兄”。
孫無忌直起身,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砸在泥土里,瞬間被靈氣蒸發。他接過水壺喝了兩口,笑著搖頭:“不了,早點收完,免得夜里受潮。”他的笑容很淡,眉眼間卻帶著一股踏實的韌勁,不復初來時的怯懦。
不遠處的李莽撇了撇嘴,手里的鐮刀甩得叮當響,嘴里嘟囔著:“裝什么勤快,不就是個五靈根嗎?得了趙師兄兩句好話,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他不敢再明著刁難,卻總愛說些風涼話。
周石蹲在田埂上,手里摩挲著一株靈草,聞言抬了抬眼,冷冷地瞥了李莽一眼:“有這閑工夫嚼舌根,不如多割兩捆靈谷。孫無忌至少比你肯干,也比你有種。”
李莽臉色一僵,不敢反駁——周石雖然修為不高,但在雜役院待得久,為人又孤僻,真惹急了也不好收場。他哼了一聲,埋頭繼續干活,只是動作更顯粗魯。
孫無忌沒理會兩人的爭執,重新彎下腰收割靈谷。黑色石頭在懷里微微發熱,不僅能輔助修煉,還能讓他更清晰地感知到靈谷的靈氣脈絡,下手時精準無比,割下來的靈谷穗子完整無損,靈氣流失極少。這本事讓負責驗收靈谷的雜役長老都暗暗點頭,只是沒說什么。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張揚的腳步聲從田埂那頭傳來。為首的是個身著淺藍色外門弟子服飾的青年,面容俊朗,卻帶著幾分倨傲,嘴角總是微微上揚,眼神里透著不屑。他腰間的玉佩比趙晏的小一圈,卻也雕琢精美,正是王虎的遠房表哥,外門弟子劉峰,煉氣后期的修為,在黑風分舵的外門弟子里也算小有名氣。
王虎跟在劉峰身后,臉上帶著得意的獰笑,眼神死死盯著孫無忌,像是在看獵物。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外門弟子,都是煉氣中期,神色倨傲,走路都帶著一股橫勁。
“就是他?”劉峰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孫無忌身上,上下打量著,語氣帶著幾分輕慢。他的目光掠過孫無忌破舊的雜役服,又落在他手里的凡鐵鐮刀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王虎,你說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五靈根雜役,就是這小子?”
王虎連忙點頭哈腰,臉上堆滿諂媚的笑:“表哥,就是他!上次他不僅頂撞我,還借著趙師兄的勢,讓我被罰去劈柴三個月,您可得為我做主啊!”他的表情夸張,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都紅了幾分。
劉峰嗤笑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孫無忌:“小子,膽子不小啊?一個雜役,也敢招惹我劉峰的人?”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威壓,是煉氣后期修士對低階修士的天然壓制。
孫無忌握著鐮刀的手緊了緊,緩緩直起身,目光平靜地看著劉峰:“劉師兄,當日之事,是王虎師兄先動手欺壓晚輩,晚輩只是自保而已。趙師兄的懲罰,也是按宗門規矩來的。”他沒有退縮,眼神坦蕩,既不卑微,也不囂張。
“規矩?”劉峰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哈哈大笑起來,臉上的倨傲更甚,“在這黑風分舵,我劉峰說的話,就是規矩!”他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靈氣波動驟然釋放,壓得周圍的雜役都喘不過氣來。張全嚇得往后縮了縮,李莽則面露喜色,等著看孫無忌出丑。
孫無忌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胸口發悶,懷里的黑色石頭立刻發熱,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化解了大半威壓。他微微皺眉,卻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后退半步:“劉師兄若是想為表弟出頭,晚輩無話可說,但宗門規矩不可違。”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子!”劉峰臉色一沉,眼神里閃過一絲惱怒,“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知道這分舵誰說了算!”他抬起手,一股淡青色的靈氣匯聚在掌心,顯然是想動手。
周石猛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擋在孫無忌身邊,臉色凝重:“劉師兄,他只是個雜役,你身為外門弟子,動手打他,傳出去不怕被長老責罰嗎?”
劉峰瞥了周石一眼,不屑地笑了:“周石?一個卡在煉氣初期三年的廢物,也敢來管我的事?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收拾?”他的語氣冰冷,帶著濃濃的威脅。
周石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抿得緊緊的,身體微微顫抖,卻沒有后退。他轉頭看向孫無忌,低聲道:“你快走,去報給趙師兄。”
孫無忌心里一暖,輕輕推開周石:“周師兄,謝了,但這事與你無關,我自己來解決。”他知道,就算跑了,劉峰也不會善罷甘休,反而會遷怒于周石。
劉峰看著兩人的互動,臉上的笑容更冷了:“怎么?想找人撐腰?可惜,趙師兄今天不在分舵,他跟著內門的長老去山里探查妖獸蹤跡了,沒人能救你!”他特意打聽了趙晏的行蹤,就是為了今天能放心大膽地收拾孫無忌。
王虎在一旁煽風點火:“表哥,別跟他廢話!這小子手里說不定有什么寶貝,上次就是靠寶貝才躲過我的攻擊,您把他拿下,搜出來看看!”他一直惦記著孫無忌懷里的黑色石頭,只是沒機會下手。
劉峰眼睛一亮,他本來就覺得孫無忌一個五靈根能在王虎手下撐住,定有蹊蹺,聞言更是心動:“哦?還有寶貝?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東西。”他的目光落在孫無忌懷里,眼神變得貪婪。
說著,劉峰再次抬手,掌心的靈氣凝聚成一道小小的風刃,朝著孫無忌的胸口疾謝而去。風刃帶著尖銳的呼嘯聲,速度極快,顯然沒留手——他不僅想收拾孫無忌,還想逼出他身上的寶貝。
孫無忌瞳孔一縮,懷里的黑色石頭瞬間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暖流,順著手臂涌入掌心。他下意識地揮動鐮刀,凡鐵鐮刀竟然被靈氣包裹,劃出一道淡黑色的弧線,精準地劈在了風刃上。
“咔嚓!”
風刃被劈碎,化作點點靈氣消散在空氣中。孫無忌被反震力震得后退兩步,手腕發麻,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但眼神卻更加堅定。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劉峰瞪大了眼睛,臉上的倨傲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你……你一個煉氣初期中期的雜役,怎么可能擋住我的風刃?”他的風刃就算是煉氣中期的修士也未必能硬接,孫無忌一個五靈根竟然做到了,這簡直超出了他的認知。
王虎更是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心里暗道:“這不可能!這廢物怎么變得這么厲害?”
周石也松了口氣,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看向孫無忌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探究。
孫無忌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握著鐮刀的手更緊了。他知道,黑色石頭的力量不能暴露太多,否則只會引來更大的麻煩。他看著劉峰,語氣平靜:“劉師兄,晚輩只是自保,還請師兄手下留情。”
劉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被一個雜役當眾擋下攻擊,讓他覺得顏面盡失。他惱羞成怒,眼神變得兇狠:“好!好得很!看來你身上的寶貝確實不一般!今天我非要拿下你不可!”
他不再留手,雙手快速捏出法訣,身上的靈氣劇烈波動起來,淡青色的風刃一道接一道地朝著孫無忌射去,密集得像一張網,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孫無忌不敢大意,依靠黑色石頭的助力,身形靈活地躲閃著。他的動作不算快,卻總能精準地避開風刃的要害,凡鐵鐮刀偶爾揮動,劈碎一兩道靠近的風刃,身上的雜役服被風刃劃破了好幾道口子,露出里面結實的皮肉,卻沒有受到重傷。
“這小子的身法好奇怪!”劉峰心里越來越驚,他的風刃明明封死了所有退路,卻總能被孫無忌險之又險地避開,就像有什么東西在指引他一樣。
周圍的雜役們都看呆了,沒人敢說話,只能屏住呼吸看著這場懸殊的爭斗。張全握緊了拳頭,心里暗暗為孫無忌加油;李莽的臉色則越來越難看,他沒想到孫無忌竟然這么能打,心里的嫉妒和忌憚交織在一起。
斗了盞茶的功夫,劉峰的靈氣消耗不小,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呼吸也粗重起來。他看著依舊游刃有余的孫無忌,心里又驚又怒,還有一絲隱隱的不安——這小子的潛力太可怕了,一個五靈根竟然有如此實力,若是讓他成長起來,后果不堪設想。
“小子,你敢不敢跟我正面一戰?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劉峰怒吼道,試圖激怒孫無忌。
孫無忌心里冷笑,他知道自己不是劉峰的對手,正面硬剛純屬找死。他沒有回應,依舊專注地躲閃著,同時悄悄運轉吐納法門,借助黑色石頭吸收周圍的靈氣,補充自己的消耗。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突然從遠處飛來,落在田埂上,正是趕回來的趙晏。他剛從山里回來,就感覺到靈田這邊的靈氣波動異常,連忙趕了過來。
“劉峰,你在干什么?”趙晏的聲音冰冷,眼神銳利如刀,掃過劉峰,帶著濃濃的不悅。
劉峰看到趙晏,心里咯噔一下,連忙停下攻擊,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趙師兄,你回來了?我……我只是在跟孫無忌師弟切磋一下。”
“切磋?”趙晏的目光落在孫無忌身上,看到他破損的衣服和嘴角的血跡,又看了看劉峰蒼白的臉色和周圍散落的靈氣痕跡,眉頭皺得更緊了,“切磋需要下這么重的手?你一個煉氣后期,欺負一個雜役,不覺得丟人嗎?”
劉峰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想說什么,卻被趙晏的氣勢壓得說不出來。他知道,趙晏不僅修為比他高,還深得內門長老的器重,他根本惹不起。
王虎嚇得腿都軟了,躲在劉峰身后,不敢出聲。
趙晏走到孫無忌身邊,從懷里摸出一瓶丹藥,遞給了他:“這是療傷丹,服下吧。”他的語氣緩和了些,眼神里帶著一絲贊許——剛才孫無忌的應對沉穩有度,既沒有逞強,也沒有退縮,很對他的胃口。
孫無忌接過丹藥,深深鞠了一躬:“多謝趙師兄。”他服下一粒丹藥,一股清涼的靈氣順著喉嚨滑下,瞬間修復著體內的輕傷,胸口的憋悶感也消失了。
趙晏轉頭看向劉峰,語氣冰冷:“劉峰,你違反宗門規矩,欺壓雜役,本該重罰。念在你是初犯,罰你面壁思過一個月,抄寫宗門戒律一百遍。若是再犯,直接逐出分舵!”
“是……是,趙師兄。”劉峰不敢反駁,只能點頭應下,心里卻把孫無忌恨得咬牙切齒——今天的羞辱,他記下了。
“還有你,王虎。”趙晏的目光落在王虎身上,“罰你繼續劈柴三個月,不許偷懶。”
“是,是……”王虎連忙點頭,心里叫苦不迭,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劉峰狠狠瞪了孫無忌一眼,帶著王虎和兩個跟班,灰溜溜地走了。臨走時,他的眼神陰鷙,充滿了威脅,像是在說“你給我等著”。
孫無忌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平靜,沒有絲毫畏懼。他知道,這次的沖突只是開始,劉峰不會善罷甘休,以后的麻煩只會更多。但他不怕,有黑色石頭相助,有趙晏的照拂,更有自己的努力,他有信心應對一切。
“多謝趙師兄解圍。”孫無忌再次向趙晏道謝。
趙晏擺了擺手,眼神深邃地看著他:“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若不是你自己撐住了,我就算來了,也未必能護你周全。”他頓了頓,又道,“你的潛力不錯,但五靈根的桎梏終究難破,以后要更加小心,盡快提升修為,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真正立足。”
“晚輩記住了。”孫無忌重重點頭,眼神里充滿了堅定。
趙晏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靈田。
周圍的雜役們這才敢出聲,紛紛圍了過來,看向孫無忌的目光里充滿了敬畏。張全湊上來,滿臉崇拜:“孫師兄,你太厲害了!竟然能擋住劉師兄的攻擊,簡直太牛了!”
李莽也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復雜的神色,想說什么,卻最終只是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周石拍了拍孫無忌的肩膀,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好樣的。不過劉峰不會就這么算了,你以后要多留個心眼。”
孫無忌笑了笑:“嗯,我知道。多謝周師兄剛才仗義相助。”
周石搖了搖頭:“我也沒幫上什么忙,還是你自己厲害。”他看著孫無忌,眼神里帶著一絲羨慕——同樣是靈根不佳,孫無忌卻能有如此奇遇和毅力,而自己,卻只能卡在煉氣初期動彈不得。
孫無忌沒有多說,重新拿起鐮刀,繼續收割靈谷。陽光灑在他身上,雖然依舊刺眼,卻仿佛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他知道,修仙之路注定充滿荊棘,但他不會退縮。凡骨又如何?五靈根又如何?只要他不放棄,總有一天,他能逆改天命,在這修仙界闖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靈田邊的風吹過,帶來靈谷的清香,孫無忌的身影在田埂上忙碌著,堅定而執著。一場風波過后,他的心境更加沉穩,修煉的決心也更加堅定。而遠處的暗處,一雙陰鷙的眼睛正盯著他,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