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路上顛簸了半個月,李宇軒暈得七葷八素,好不容易盼到停靠,卻被告知火車壞了,得在維也納修上幾個星期。
“兄弟,這是哪?”他扶著月臺的欄桿,看著眼前巴洛克風格的建筑和街上穿著長裙的行人,一臉懵。
同行的德國商人指了指遠處的金色大廳尖頂:“維也納,奧匈帝國的首都。”
“不是去德國嗎?怎么跑到維也納了?”李宇軒急了,他的目的地是柏林軍事學院,離這兒還差著好幾百公里呢。
“火車壞了唄。”商人攤攤手,“得卸了貨補好漏洞才能走,大概要修三個星期。”
“三個星期?!”李宇軒差點跳起來,“我軍校報到就剩倆月了,耽誤得起嗎?”
“你慌什么?”商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軍校還有兩個月才開學,三個星期夠你從維也納坐火車去柏林了。”
“那什么,不能現在就坐火車去嗎?”李宇軒不死心。
商人斜了他一眼:“你有錢嗎?”
李宇軒愣了:“沒有……不是說政府包路費嗎?”
“呵呵。”商人笑了,“政府包的是入學后的費用,你進了學校才給補助。現在嘛,就得自己想辦法。”
“靠,坑貨政府!”李宇軒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清末的官僚辦事向來拖沓,沒想到連留洋經費都能卡這么死,合著他這是被半路扔在維也納了。
“那我現在怎么辦?吃啥喝啥住哪里?”他看著兜里僅剩的幾塊銀元,欲哭無淚。這錢在國內夠花倆月,在這歐洲城市怕是連三天都撐不過。
“還能怎么辦?找個地方打零工唄。”商人指了指遠處的工廠區,“維也納缺勞力,搬貨、扛箱子總能混口飯吃。”
李宇軒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他在碼頭找了個搬運的活,每天扛著比人還高的貨箱在棧橋上奔波,晚上就睡在工廠的臨時工棚里。累是累,但管飯,還能掙點零錢,總算不至于餓死。
這天收工后,他在工棚附近的小酒館蹭水喝,碰到個瘦高個的年輕人。對方穿著洗得發白的外套,頭發亂糟糟的,正對著一杯啤酒唉聲嘆氣,嘴里還念叨著“該死的美術學院”。
“你好,我叫二戰頭子。”年輕人見他是東方人,主動伸出手,德語說得帶著點奧地利口音。
李宇軒剛喝進嘴里的水差點噴出來:“你……你叫什么?”
“二戰頭子,怎么了?”年輕人眨眨眼,“我這個名字有什么問題嗎?”
“沒……沒有。”李宇軒咽了口唾沫,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二戰頭子。?那個挑起二戰的魔頭?他居然在維也納的臨時工棚里,跟年輕時的二戰頭子遇上了?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高顴骨,深眼窩,眼神里滿是不甘和憤懣,跟歷史書上那張歇斯底里的照片判若兩人,卻又能看出幾分相似的輪廓。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不遠處的路牌上寫著“維也納美術學院”的方向——這不就是二戰頭子當年考了兩次都落榜的地方嗎?
李宇軒的心跳得飛快。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雖然后世對他的某些“成就”有過誤讀,但此刻弄死他,是不是就能避免二戰了?
他悄悄摸了摸腰間的匕首——那是蔣瑞元送他的臨別禮物。只要趁夜里沒人……
可轉念一想,他又猶豫了。就算殺了希特勒,就能改變歷史嗎?帝國主義的擴張野心擺在那兒,就算沒有他,也會有張三、李四站出來,戰爭或許只是換個形式爆發。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在心里嘆氣,把匕首悄悄藏回腰間。
“你也在為美術學院煩憂嗎?”二戰頭子見他盯著美術學院的方向,以為遇到了同路人,激動地拍著桌子,“那些評委都是蠢貨!他們根本不懂我的畫!我的《維也納街道》明明充滿了力量,他們卻說‘缺乏靈氣’!”
李宇軒敷衍地附和:“啊,對對對,他們的確不懂。”
他看著二戰頭子唾沫橫飛地批判學院派,忽然覺得有些荒誕。誰能想到,這個被美術學院拒之門外的落魄畫家,將來會攪動整個世界的風云?
“李,用你們那邊的話,你簡直就是我的知己呀!”二戰頭子越說越投機,拉著他講自己的繪畫理念,講對建筑的熱愛,甚至拿出速寫本給他看——不得不說,畫得確實不錯,尤其是建筑素描,比例精準,線條有力。
李宇軒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了。他這個來自未來的旁觀者,終究還是成了歷史的一部分。
三個星期過得飛快。船修好了,李宇軒也攢夠了去柏林的路費。臨走前,他去美術學院門口找二戰頭子,正撞見他拿著落榜通知書失魂落魄地站在臺階上。
“唉,李,我又落榜了。”二戰頭子把通知書揉成一團,苦笑著,“真是倒霉呀。你也要走了,我們該怎么再見面呢?”
李宇軒看著他眼里的迷茫,忽然覺得有些悵然。這時候的二戰頭子,還只是個懷才不遇的年輕人,尚未被仇恨和權力扭曲心智。
“沒關系,二戰頭子。”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真要再見,就像當初見面那樣,在某個街角,某個酒館,說不定就遇上了。”
二戰頭子愣了愣,隨即笑了:“說得對!或許哪天我去德國發展,就能再見到你了。”他伸出手,“李,祝一路順風!”
“你也一樣。”李宇軒握了握他的手,轉身快步走向火車站。
坐在前往柏林的火車上,他望著窗外掠過的風景,心里五味雜陳。這次維也納的意外停留,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他沒能改變什么,卻真切地觸摸到了歷史的溫度——那些在史書上冷冰冰的名字,也曾有過這樣鮮活的、充滿可能性的瞬間。
火車駛入德國境內,柏林的輪廓在遠方浮現。李宇軒深吸一口氣,把關于二戰頭子的思緒拋到腦后。不管未來會怎樣,他得先學好德國的炮兵戰術,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只是偶爾,他會想起維也納酒館里那個落魄的畫家。不知道下次再見面時,他們會是怎樣的光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被即將到來的軍校生活淹沒。他并不知道,這次看似偶然的相遇,會在未來的歲月里,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