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就是德國啊,柏林我來了!”李宇軒站在柏林中央火車站的月臺上,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哥特式的車站穹頂,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空氣里彌漫著煤煙和面包的混合氣味,遠處傳來馬車的鈴鐺聲和蒸汽機車的轟鳴,這就是二十世紀初的柏林,一座既古老又充滿工業(yè)氣息的城市。
他拖著行李箱,按照地址找到了柏林軍事學院的預備宿舍。宿舍是間小小的閣樓,窗外正對著一片訓練場,每天天不亮就能聽到士兵操練的口號聲。李宇軒放下行李,望著窗外飄揚的德意志帝國國旗,心里暗暗鼓勁:一定要把德國陸軍的本事學到手。
可日子一久,他就笑不出來了。
“我靠,也沒人告訴我德國考試這么難!”第一次戰(zhàn)術考核成績下來,李宇軒看著試卷上的紅叉,頭疼得快要炸開。德國教官講的戰(zhàn)術課全是拉丁文術語,沙盤推演要求精確到每一分鐘的兵力部署,連繪圖都得用三角尺量出毫米級的誤差,比在日本學的東西復雜了不止一個檔次。
他只能咬著牙惡補,白天泡在圖書館抄筆記,晚上在宿舍對著地圖推演到深夜。有時實在熬不住了,就想起蔣瑞元,不知道那家伙在日本陸軍大學過得怎么樣。
這天傍晚,他收到一封從日本寄來的信,是蔣瑞元寫的。信里說他在陸軍大學跟著教官演習,被日本同學擠兌,還得給那些少佐當跑腿,活像個“被抽的陀螺”。
“不是,哥們你怎么又給日本人當陀螺抽。”李宇軒看著信,又好氣又好笑,“可憐的校長啊,這點脾氣怎么就改不了。”他提筆回信,勸蔣瑞元少跟日本同學置氣,多學真本事,末了還加了句“等我回去教你德國炮兵戰(zhàn)術,保管讓他們見識厲害”。
柏林的冬天來得早,十一月就飄起了雪。李宇軒裹緊了單薄的大衣,踩著積雪去學校附近的咖啡館復習——那里有暖氣,還能買到便宜的黑咖啡。
“這天氣真冷啊!”他搓著凍得發(fā)紅的手,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被白雪覆蓋的街道。咖啡館里放著舒緩的鋼琴曲,墻上的日歷顯示著1909年11月。“離清政府倒臺也沒幾年了吧。”他喃喃自語,心里既有期待,又有些不安。革命之后會是怎樣的天下?是共和盛世,還是軍閥混戰(zhàn)?他說不清,只能把這些思緒暫時壓下,低頭看起了《炮兵戰(zhàn)術圖解》。
“先生,您這里有人嗎?”一個清朗的德語聲音在身邊響起。
李宇軒抬頭,見是個穿著軍校學員制服的年輕人,身材不高,眼神卻格外銳利,像鷹隼一樣。“沒有,你坐吧。”他連忙往旁邊挪了挪。
“好的,謝謝先生。”年輕人坐下,點了杯熱可可,目光落在李宇軒攤開的書上,“您德語說得真好,不像剛來德國的外國人。”
“練了很久。”李宇軒笑了笑,“我叫李宇軒,來自中國。”
“埃爾溫·隆美爾。”年輕人伸出手,指尖有些粗糙,像是常年握槍留下的痕跡,“我在附近的軍校上學。”
李宇軒心里一動,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常在咖啡館偶遇。隆美爾話不多,但每次聊起軍事話題就變得格外健談。他會指著報紙上的軍事演習報道,分析雙方的戰(zhàn)術得失,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有時還會在紙上畫草圖,演示如何用少量兵力牽制敵軍主力,思路清晰得讓李宇軒暗暗咋舌。
“我靠!這貨誰呀?有點軍事才能呀。”李宇軒越來越佩服他,甚至覺得這家伙的戰(zhàn)術天賦比蔣瑞元還高。
“你知道嗎?李。”一天,隆美爾喝完最后一口熱可可,忽然說,“我的夢想是成為一位工程師,設計出最堅固的堡壘。”
李宇軒愣住了:“啊?我還以為你夢想當一位將軍呢,畢竟有這么高的軍事天賦。”
隆美爾笑了笑,眼里閃過一絲無奈:“家里希望我從軍,說軍人才能光宗耀祖。其實我更喜歡圖紙和公式,那些比槍炮安靜多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也打算明年去從軍,畢竟這是我的責任。”
李宇軒看著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何嘗不是被時代推著往前走?原本只想在民國混口飯吃,卻一步步走到了德國軍校,將來還要卷入革命與戰(zhàn)爭的漩渦。
他們從戰(zhàn)術聊到武器,從德國陸軍聊到中國新軍,甚至還爭論起騎兵在未來戰(zhàn)爭中的作用。隆美爾認為騎兵會被裝甲車取代,李宇軒卻覺得在復雜地形里,騎兵的機動性依舊不可替代——這是他結(jié)合后世知識得出的結(jié)論,聽得隆美爾頻頻點頭。
“你對未來戰(zhàn)爭的看法很獨特。”隆美爾認真地說,“比我們軍校的教授還敢想。”
“只是瞎猜而已。”李宇軒含糊道,總不能說這些是幾十年后的戰(zhàn)爭證明的。
直到傍晚,咖啡館快要打烊,隆美爾才收拾好東西站起來:“李,再見了。明天我要去參加野外演習,可能很久不能來這兒了。希望我還能見到你。”
“我也一樣,隆美爾。”李宇軒跟他握了握手,“祝你演習順利。”
“今年又交到了一位有趣的朋友。”他收拾好書本,走出咖啡館,雪花落在臉上,冰涼刺骨,“可惜呀,是德國人。”
未來的戰(zhàn)場上,他們會不會成為敵人?這個念頭閃過,李宇軒趕緊搖了搖頭。至少現(xiàn)在,他們只是兩個對軍事充滿熱情的年輕人,在異國的冬日里,分享著彼此的夢想與困惑。
回到宿舍,他在日記本上寫下:“1909年冬,識隆美爾于柏林。其人戰(zhàn)術天賦異稟,然性喜工程,殊為有趣。不知他日相逢,會是何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