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的柏林剛過了新年,雪還沒化盡,空氣里帶著凜冽的寒意。李宇軒站在軍校的鐘樓底下,看著飄落的細碎雪花,忍不住嘆了口氣:“又是新的一年啊。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就20歲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張邊角卷起的照片,是離開溪口前和蔣瑞元的合影。照片上的兩人穿著學生裝,笑得一臉青澀。“唉,也不知道校長怎么樣了。”他喃喃自語,算算日子,蔣瑞元在日本陸軍大學也該待了快一年,不知道那家伙的脾氣改了些沒有,有沒有再被日本同學欺負。
正想著,身后傳來教官的吼聲:“李宇軒!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李宇軒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準是上次的戰術考核成績出來了。他硬著頭皮應了聲“是”,磨磨蹭蹭地往辦公樓走,心里把出題的教官罵了千百遍。
“報告!”
“請進。”
推開門,只見戰術教官正對著一張試卷吹胡子瞪眼,見他進來,“啪”地把試卷拍在桌上:“啊,你這愚蠢的學生呀!這次考試怎么又沒及格?”
李宇軒梗著脖子辯解:“老師,這不怪我呀,這次題目出得太刁鉆了!又是山地攻防又是夜間突襲,還得用德語寫戰術報告,能寫完就不錯了。”
教官被他氣笑了,正想說什么,旁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李宇軒這才注意到,辦公室里還站著個穿著少尉制服的年輕軍官,肩章上的銀色徽章閃著光,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哈哈哈,這位是?”年輕軍官開口問道,德語口音里帶著點柏林本地的腔調。
“哦,這位是你的學長,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教官介紹道,又轉向李宇軒,“這位是你的學弟,來自華夏,叫李宇軒。”
“你好,學長。”李宇軒不情不愿地敬了個禮。心里卻在嘀咕:這名字怎么聽著那么呦口?
古德里安回了個禮,眼神里帶著戲謔:“李,看看你的學長。現在已經是少尉了,你可得加把勁啊。”
李宇軒最煩別人拿軍銜壓人,尤其是這人剛才還在笑他,當即冷聲道:“少尉就能隨便笑人嗎?”
古德里安挑了挑眉,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這是什么眼神?不服氣?”
“哈哈哈,老師,看樣子我的這位學弟還不服氣呢。”他轉向教官,語氣里帶著挑戰,“要不我跟他討論一下戰術?也行,讓他看一看你跟他的差距。”
教官樂見其成,揮了揮手:“正好,我也想看看你這半年在部隊學了些什么。李宇軒,你就跟古德里安少尉切磋切磋。”
李宇軒心里冷笑:呵,我來自后世,還怕你個1910年的少尉?要不是考試題目刁鉆,我能不及格?小小少尉罷了,等將來校長成了氣候,老子至少是個師長,比你這破少尉強多了!
他剛想開口,古德里安已經走到沙盤前,拿起指揮棒在上面劃了個圈:“就說日俄戰爭吧,俄軍在沈陽外圍的防線為什么會崩潰?如果你是俄軍指揮官,會怎么調整部署?”
這問題正好戳在李宇軒的認知盲區上。他只知道日俄戰爭的結果,哪記得具體的戰術細節?正想以自己的想法隨便說幾句應付,古德里安已經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從騎兵迂回的時機說到炮兵陣地的選擇,連俄軍防線的三個薄弱點都分析得一清二楚,最后還補上一句:“日軍的迂回戰術雖然冒險,但打在了俄軍的軟肋上,這就是現代戰爭的機動性優勢。”
李宇軒聽得啞口無言。
接下來的半個鐘頭,簡直成了古德里安的單方面碾壓。從普法戰爭說到布爾戰爭,從古戰場的攻防說到未來可能出現的機械化作戰,他條理清晰,邏輯縝密,連教官都頻頻點頭。李宇軒想插句話,卻總被他用更專業的術語堵回來,到最后只能站在旁邊,像個聽訓的小學生。
“我靠!不是吧?”李宇軒心里哀嚎,“他丫的一個德國少尉,怎么這么恐怖?上次被這么吊著打,還是去年跟隆美爾討論騎兵戰術的時候!”
他忽然冒出個可怕的念頭:“還是說德國軍官都這么厲害?或者是我太垃圾了?”
想當初在保定學堂,他靠著死記硬背的本事還能當個優等生,到了德國才發現,這里的軍官個個都像戰術活字典,不僅記得住歷史戰例,還能舉一反三,提出自己的見解。
“怎么樣?服了嗎?”古德里安放下指揮棒,臉上還帶著笑意,眼神卻銳利得很。
李宇軒臉皮再厚,這時候也只能認栽:“學長說得對,是我見識淺了。”
教官這才緩和了臉色:“知道差距就好!古德里安少尉在部隊里就是尖子,他提出的機械化作戰理論,連總參謀部都很關注。你呀,多學著點!”又被教官訓了幾句“別總找借口”“好好補習戰術”,李宇軒才灰溜溜地走出辦公室。古德里安正好也要離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泄氣,你的基礎不錯,就是缺了點實戰思維。有空可以去部隊看看演習,比在課堂上聽課有用。”
李宇軒愣了愣,沒想到這位學長居然還會鼓勵他,連忙點頭:“謝謝學長指點。”
看著古德里安遠去的背影,李宇軒忽然覺得,在德國的日子雖然憋屈,卻也不算白來。
“看來不能再靠小聰明混日子了。”他握緊了拳頭,往圖書館走去,“隆美爾,古德里安……你們等著,我李宇軒也不是吃素的!”
陽光透過云層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李宇軒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在軍校的石板路上一步步向前。
而此刻的他還不知道,幾年后,當他帶著在德國學到的炮兵戰術回到華夏時,這些曾經切磋過的德國軍官,將會以一種完全不同的身份,出現在世界的舞臺上,掀起更大的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