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頭的夏風裹挾著燥熱,拂過李宇軒汗濕的軍裝。他憑欄遠眺,指尖摩挲著那枚從孫傳芳指揮部繳獲的黃銅懷表。表蓋開合間,清脆的機械聲與遠處稻浪的沙沙聲交織成曲。
一個月...倒是高估這位''東南王''了。他輕嘆一聲,表殼上模糊的倒影里映出自己復雜的笑意。
想當初出發前,他和隆美爾幾人研究了孫傳芳的兵力部署,光是東南五省聯軍的番號就列了滿滿一張紙,魔都、金陵、九江這些重鎮更是號稱“固若金湯”。結果真打起來,才發現這位“東南王”的部隊比吳佩孚的強不了多少——看似人多勢眾,實則各懷鬼胎,遇到硬仗就各自潰散。
對了,二團、三團現在什么情況?李宇軒回頭問身后的參謀。
參謀連忙遞上電報:“回師長,二團今天上午六點鐘已經攻破魔都,正在肅清殘敵;三團剛剛傳回消息,說已經占領金陵,總統府的旗子都換成咱們的了!”
好!李宇軒精神一振,把懷表揣回兜里,“傳令,現在立刻明碼發電全國,告訴他們第三師已經收復南京和上海等地區,東南半壁盡歸國民政府!”
他頓了頓,補充道:順便再給委員長發一封電報,問問下一步作何指示。
是,師長!
此時的羊城國民政府內,蔣銳元捏著電文在紅木地板上往復踱步,皮鞋聲里透著壓抑的興奮:“景行真乃虎將!兩個月連克兩京,當年薛月打惠州也沒這般迅捷!”
他把電報拍在桌上,對副官道:“通知其他部隊,從福建、浙江兩路盡快推進,與景行的部隊會合,徹底掃清孫傳芳的殘部!
是,委員長。副官剛要走,又停下腳步,“對了,委員長,現在馬上就要徹底打敗孫傳方了,下一步是否讓李宇軒的部隊揮師北上,去打東北的張作林?”
蔣銳元的腳步頓住了,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他走到窗邊,望著外面操練的士兵,沉默了片刻才道:讓陳立夫來見我。
委員長是擔心...副官欲言又止。
蔣銳元望向窗外操練的新兵,目光漸冷:東北的雪還沒化,不急。倒是我們后院...”他指尖輕扣窗欞,有些人見景行風頭太盛,已經坐不住了。
好了,蔣銳元揮揮手,“給景行發電報,讓他原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北上。
幾天后,李宇軒在金陵總統府的臨時指揮部里收到了電報。他把電報拍在桌上,看著面前的幾位核心軍官:“委員長希望我們原地待命,你們有什么看法?”
黃偉第一個站出來:師長,我認為委員長說的對。咱們這一路打下來,部隊也累了,是該休整休整。再說金陵、魔都剛收復,地方上還不安穩,得留下人維持秩序。
杜與明皺著眉:可孫傳方的殘部還在江北晃悠,不趁勝追擊,萬一他們卷土重來怎么辦?
胡中南沒說話,只是看向隆美爾三人——這三位德國團長的意見,往往比誰都管用。
隆美爾卻搖了搖頭,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李,我們要回去了。”
這么快就回去了嗎?李宇軒愣住了,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他一直以為,至少要等徹底打垮張作林,他們才會考慮離開。
古德里安解釋道:“原本想著幫你打敗軍閥,看到華夏統一的希望再走。但是現在柏林那邊催得急,說是國內局勢緊張,讓我們盡快回去報到。”
鄧尼茨也點頭:“我們已經遞交了辭呈,最多再待三天,就得啟程回國。”
李宇軒沉默了。他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隆美爾他們能來幫自己這么久,已經是天大的情分。他望著這三位異國好友,想起這兩年一起練兵、一起制定戰術、一起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日子,心里五味雜陳。
好吧。他最終點了點頭,努力擠出笑容,“什么時候回去?我讓人準備船票,親自送你們。”
三天后,從金陵港出發。隆美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送了,戰場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們走了,你的部隊也能獨當一面了。”
古德里安把一本厚厚的戰術筆記遞過來:這是我整理的快速突擊戰術要點,結合了你們華夏戰場的地形特點,或許對你有用。
鄧尼茨也拿出一張海圖:這是我標注的長江中下游防御要點,將來若是有海軍作戰,或許能用上。
李宇軒接過這些東西,只覺得手里沉甸甸的。他立正站好,對著三人鄭重地敬了個軍禮:“多謝。”
隆美爾三人也回了個標準的德國軍禮,異口同聲道:“保重。”
等他們走后,指揮部里安靜下來。黃維看著李宇軒的背影,猶豫著開口:“師長,三位團長走了,咱們……”
沒事。李宇軒轉過身,臉上已經恢復了鎮定,他們教的東西,我們都學會了;這支部隊的骨頭,也已經練硬了。沒有他們,我們照樣能打仗。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地敲在江北的位置:“原地待命可以,但不能真的歇著。傳我命令,讓各團抓緊整訓,尤其是新兵,必須把基礎戰術練扎實。另外,派偵察連過江,摸清孫傳方殘部的動向,隨時匯報。”
是,師長!
軍官們散去后,李宇軒獨自站在地圖前,望著東北的方向出神。他知道蔣銳元讓他原地待命,絕不僅僅是為了休整——而是那“更重要的事”唉,那年我雙手插兜,卻不知世間人心。
三日后港口,咸澀的海風卷起軍旗。李宇軒望著漸漸縮成黑點的郵輪,忽然想起去年在大營,隆美爾手把手教新兵操作迫擊炮的清晨。他保持軍禮的姿勢直至夕陽西沉,仿佛在送別一個時代。
返回城時已是深夜,他獨自登上鐘山。山腳下新建的防御工事如盤踞的巨獸,江對岸還有未熄的戰火。蔣銳元那句“更重要的事”在耳畔回響,他忽然明白——革命的槍膛里,最危險的從來不是正面的子彈。
但當他撫過腰間配槍,觸到溫熱的紅穗時,目光重新變得銳利。
前路或許孤單,但他別無選擇,只能握緊拳頭,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