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末的遼西前線,杜與明站在指揮部門口,望著正在集結(jié)的部隊,眼神復(fù)雜。副官快步走來,手里捏著一份剛剛譯出的電報。
“長官,委員長發(fā)來急電,命令我們必須立即加速撤退。”副官的聲音低沉,帶著不甘。
杜與明接過電報,目光在那行“著即率部撤回關(guān)內(nèi)”的字句上停留良久。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緩緩?fù)鲁霭嘴F:“傳令各部隊,準備撤退。”
“長官,我們真的就這么走了嗎?”一個年輕的參謀忍不住問道,聲音有些哽咽,“那些東北老鄉(xiāng)……那些還在抵抗的義勇軍……”
杜與明轉(zhuǎn)過身,拍了拍年輕參謀的肩膀:“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走之前,把能帶的裝備都帶走,帶不走的……全部拆掉,絕不能留給日本人。”
“是,長官!”副官立正敬禮,轉(zhuǎn)身傳達命令。
陣地上很快響起拆卸裝備的金屬碰撞聲。士兵們默默地拆除火炮的瞄準鏡,炸毀重機槍的槍機,將帶不走的彈藥集中銷毀。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格外沉重,仿佛在親手埋葬一段不愿忘卻的記憶。
與此同時,在日軍前線指揮部里,關(guān)東軍第二師團長多門二郎正聽取偵察報告。
“將軍閣下,支那第五軍正在準備撤退。”參謀指著地圖上的動向,“他們的先頭部隊已經(jīng)開始向西南方向移動。”
多門二郎瞇起眼睛,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那支部隊……就是讓我們在錦州付出慘重代價的第五軍?”
“正是。根據(jù)情報,這支部隊是委員長的嫡系精銳,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多門二郎沉吟片刻:“稍微騷擾一下他們,但不能讓他們就這么輕易離開。傳令前線部隊,進行有限度的追擊,但要保持距離,避免陷入他們的埋伏。”
“嗨!”參謀躬身領(lǐng)命,“不過將軍,為什么不趁機全殲這支敵軍?”
多門二郎冷笑一聲:“這支軍隊不同于東北軍,戰(zhàn)斗力很強。如果逼得太緊,反而會讓他們狗急跳墻。我們的主要目標是占領(lǐng)東北全境,不必在這些硬骨頭上浪費太多兵力。”
在另一處陣地上,東北軍的一個軍接到了掩護第五軍撤退的命令。
“頭,憑什么?”一個滿臉硝煙的團長猛地摔下軍帽,“憑什么我們東北軍就要當炮灰,掩護他們第五軍安全撤離?難道我們的命不是命嗎?”
軍長沉默地抽著煙,良久才開口:“好了,別說了。人家第五軍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們東北的。現(xiàn)在他們要撤退,也是上面的命令……”
“上面的命令?”另一個軍官忍不住插話,“不就是金陵那些老爺們的命令嗎?他們坐在辦公室里,知道我們在這里挨凍受餓,用血肉之軀抵擋日本人的炮火嗎?”
“就是!”士兵們紛紛附和,“第五軍裝備那么好都要撤,留下我們這些破槍爛炮的怎么打?”
軍長站起身,目光掃過這些跟隨他多年的弟兄:“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氣,我何嘗不是?但是弟兄們,第五軍這幾個月在東北流的血不比我們少。他們在錦州阻擊日軍主力,傷亡超過五萬人,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
他走到陣地前,指著遠方:“現(xiàn)在他們奉命撤退,如果我們不掩護,讓日軍咬住他們,到時候誰都走不了。咱們東北軍雖然裝備比較差,但不能讓人說我們不講義氣。”
一個老軍官嘆了口氣:“軍長說得對。第五軍的弟兄們確實夠意思,在沈陽外圍,是他們用坦克頂住了日軍的進攻,要不然咱們早就……”
陣地上陷入沉默,只有寒風呼嘯而過。
第二天清晨,第五軍的后衛(wèi)部隊開始撤離。杜與明親自來到東北軍的指揮部,向東北軍將領(lǐng)告別。
“兄弟,這次要靠你們了。”杜聿明握著東北軍軍長的手,“這份情,第五軍上下都會記住。”
東北軍軍長苦笑著搖頭:“說什么客氣話。都是華夏軍人,保家衛(wèi)國是本分。只是……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杜與明從懷中取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們留下的部分武器彈藥清單,還有一些地圖和情報。希望能對你們有所幫助。”
“這……”東北軍師長接過文件,聲音有些哽咽,“你們自己不留著用?”
“我們要輕裝撤退,帶不走了。”杜與明望向遠方的山巒,“記住,如果形勢實在危急,不要做無謂的犧牲。留著有用之身,將來還有報仇的機會。”
兩個將軍相對無言,最后鄭重地互敬軍禮。
當?shù)谖遘姷淖詈笠恢Р筷犗г谝曇爸袝r,東北軍士兵們默默地進入陣地。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戰(zhàn)斗將更加艱難,但沒有人退縮。因為這是他們的家鄉(xiāng),他們的土地。
寒風中,不知是誰輕聲唱起了東北民謠,很快,更多的人加入進來。這歌聲穿過硝煙,在陣地上空久久回蕩,仿佛在向離去的友軍道別,也像是在為這片即將淪陷的土地唱響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