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否需要.…..”
黑袍人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乾帝微微搖了搖頭:“不必,一個老婦人和一個活不過成年的病孩子,能掀起什么風浪?”
“殺了怕是會引起朝堂上的懷疑。就讓方家這么無聲無息地消失吧?!?
“陛下英明。”
乾帝望向北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
“方老將軍,莫怪朕心狠,要怪就怪你方家功高震主,讓朕寢食難安啊?!?
…………
鎮國將軍府坐落于京都西側,朱漆大門上銅環擦得锃亮,門前石獅依然威嚴。
府內往來仆從雖面色凝重,卻仍有條不紊地各司其職。
東廂房內,七歲的方云逸蜷縮在厚厚的錦被中,小臉蒼白,呼吸微弱,他已臥病半月有余。
看似瀕死的幼小軀殼里,正進行著一場無聲的風暴。
半個月前,當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在病痛的折磨下最終咽下最后一口氣時,一個來自遙遠異世的靈魂,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在朦朧間占據這具尚存余溫的皮囊。
方銘,這個來自藍星上二十一世紀華夏的靈魂,至今仍覺得恍若夢中。
他在藍星上是個孤兒,在社會的資助下讀完大學,懷著報效之心入了伍。
最后一次任務,是協助考古隊探索一座新發現的、結構極不穩定的戰國古墓。
突如其來的坍塌,黑暗,窒息……再睜眼,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這具沉重得無法動彈的身體。
最初幾天,他如同被困在無形的繭里,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只能被動地接收著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碎片,聽著外界模糊的哭泣和嘆息。
直到最近的三四天時間,他的意識才逐漸清晰,與那些散亂的記憶開始緩慢而艱難地融合。
這里是“大乾王朝”,一個歷史上不曾存在的國度。他是鎮國將軍府方家第三的男丁,方云逸。
他的爺爺,是名震大乾的鎮北大將軍方震天。父親是方家三子方文遠,據說在他出生前便已戰死沙場。
母親……記憶里完全沒有印象,府中也無人提及,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上面還有兩位伯伯和一位堂兄,皆在鎮北軍中效力。
而他,從記事起便纏綿病榻,被外界嘲諷為“方家病秧子”,終生都將文不成武不就,是赫赫將門唯一的污點。
但這些記憶碎片帶來的身份認知,遠不如他此刻體內感受到的詭異狀況來得真切。
方銘……不,現在是方云逸,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一股陰寒、粘滯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潛藏在他瘦弱的經脈血液深處。這絕非先天衰弱那么簡單!
前世在部隊里接受過基礎醫療和體能訓練的他,隱約意識到這是一種極其高明的毒素。
它潛藏得極深,在平常狀態下,恐怕連醫術高明的醫者也難以察覺,因為它的存在并未改變經脈和血液的基本表征。
在原主斷氣之時、身體機能停滯的那一剎那間,這些毒素似乎也陷入了“沉寂”。
而隨著他這異世靈魂的入駐,生命體征重新出現,這些潛藏的毒素竟也像是被重新激活了一般,開始緩慢地、持續地侵蝕著這具稚嫩的身體。
這才是他常年病弱、乃至最終一命嗚呼的真正原因!是誰?對一個孩子下如此毒手?方云逸心中泛起寒意。
鎮國將軍府?這么看來,遠不止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簡單、平靜。
而就在他努力梳理記憶、對抗體內寒意的時候,一陣壓抑的、卻無法忽視的悲泣聲和混亂的腳步聲從門外隱約傳來,越來越清晰,最終匯聚成一片絕望的哀慟。
府邸上下,原本因他病重而氣氛凝重,但還維持著基本的秩序,可此刻,這種秩序被一種天塌了般的悲愴徹底擊碎。
方云逸睜開疲憊的雙眼,躺在床上仔細傾聽。斷斷續續的詞語傳入耳中!
“北境……全軍覆沒……”
“老將軍……還有二位少爺……以及云霆大公子……盡皆……戰死沙場……”
“天??!方家的天……塌了??!”
“老夫人!您可要撐住啊!”
轟!
聞聽著房間外面的話語,如同是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方云逸融合的記憶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爺爺、大伯、二伯、那位年僅十九歲便已勇冠三軍的堂兄方云霆……全都戰死了?
那個支撐著方家門楣,讓即便是他這個病秧子、也能在京都安然度日的鎮北軍,沒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涌上心頭。
有對從未謀面的親人逝去的本能悲傷,有對戰爭殘酷的震驚,但更多的則是,是一種徹骨的寒意和強烈的危機感。
前世作為孤兒的經歷,讓他比常人更懂得察言觀色,更明白世態炎涼。
一個功高震主的將門,突然失去了所有掌握軍權的男丁,只剩下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君和一個奄奄一息的病弱幼童……
這簡直就像是擺在餓狼面前的肥肉!
皇權、政敵、甚至那些往日巴結逢迎的友人,誰會放過這個機會?方家的覆滅,恐怕不僅僅是在戰場之上。
門外哭聲越來越大,尤其是那個被眾人攙扶、強忍著悲痛安排后事的老婦人的聲音、那是他的祖母,方家如今的定海神針林婉君。
她的聲音雖然竭力保持鎮定,但那絲顫抖和絕望,卻無法完全掩蓋。
方云逸躺在床榻上,小小的拳頭在錦被下悄然握緊。冰冷的毒素依舊在體內流轉,帶來刺骨的寒意和虛弱感。
但是此刻,一股更強的意志正在他的靈魂深處逐漸蘇醒。
他不再是那個等死的病秧子方云逸。
他是經歷過現代教育、受過軍隊錘煉的戰士靈魂。
盡管被困在這具七歲且中毒已深的身體里,但求生的本能和對危機的警覺,讓他無法再安然躺下去。
“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
既然他的靈魂穿越來此,占據了這幅身體,那就以方云逸的身份重活一世。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混沌的意識,也帶來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堅定。
求生的欲望從未如此強烈,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這具身體的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