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私下也曾調查過,可每次一找到關鍵線索,要么證人突然暴斃,要么物證不翼而飛,仿佛有一只無形大手,在暗中操控著一切,將真相死死捂住!”
這些秘辛,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兩人喘不過氣。他們也渴望真相,但八年來的徒勞無功和無處不在的阻力,讓他們深感無力。
方云逸聽著,眼神越發冰冷。
果然如此!
當年阿爺的預感,戰敗的蹊蹺,調查的阻力……這一切都在證明八年前的戰敗、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與決絕。“周伯,趙先生,我明白其中的兇險。此事牽扯太大,背后之人位高權重,甚至可能……直指乾帝。”
方云逸的話未說盡,但周擎天和趙謙都聽懂了他話中的深意,臉色逐漸變得凝重。
若真如此,那對手將是何等的位高權重!
“但是,”方云逸話鋒一轉,“再難,我也要查!不過,此事也急不得。”
“如今八年都已過去,我有的是時間。”
“真相,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決烏山關這邊的困境,讓大家先得以活下去。”
他將話題拉回到現實,展現出極強的分寸感和大局觀。“只有活下去,我們才有資格和能力,去追尋那個遲到的公道。”
周擎天和趙謙聞言,心中稍定,同時也對眼前這位少年愈發有些欽佩。恩怨分明,謀定后動,知進退,此子當真了得!
“云逸,你說得對!”周擎天沉聲道,“眼下確是該先解決糧草和蠻族之危。”
你方才說,張懷遠可能在糧草上做手腳?
方云逸用力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依我所見,張懷遠公然違抗圣旨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陽奉陰違、在糧餉上做文章卻是極易。”
“我與他有短暫的接觸,可以看出此人狠辣的性格,若是他真送來糧草,恐怕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催命符。”
他根據前世看過的權謀劇和史書案例,冷靜分析。“我猜測,張懷遠極有可能在糧草中下毒。而且,不會是立刻發作的劇毒,而是需要連續食用幾日才會爆發的慢毒。”
“屆時,烏山關內將士毒發,他便可對外宣稱是蠻族細作投毒,或是軍中爆發瘟疫,再以救援為名,趁機接管甚至……屠關,將一切罪責都推得干干凈凈。”
他這番推測,合情合理,且毒辣至極,聽得周擎天和趙謙脊背發涼。若真如此,烏山關頃刻間便會化為地獄!
“所以,若是這幾日,張懷遠果真好心送來糧餉,周伯務必下令,所有糧草,未經嚴格檢驗,任何人不得食用!”
“寧可餓著,也不能中了張懷遠的毒計!”
“好!我記下了!”
周擎天凜然應諾,背后卻驚出一身冷汗。
若非方云逸點破,他們很可能在絕望中欣喜地接過那些救命糧,那樣后果將不堪設想。
趙謙看著方云逸,眼中異彩連連。
這位方家獨苗,不僅武道驚人,心思竟也縝密至此,對人心險惡的洞察,絲毫不遜于朝堂上的老狐貍。
方家三代英杰,果然無一是庸碌之輩!
尤其是想到他那被稱為“銀槍詭狐”的父親方文遠,智計百出,用兵奇詭,如今看來,其子更是青出于藍。
就憑方云逸光是這十幾年的隱忍,就絕非是尋常少年所能企及。
方云逸繼續開口,“此外,他們定然也不會放過我。我要出關祭奠,對他們而言,是動手的絕佳時機。”
“屆時,他們只需假扮蠻族騎兵,在我祭拜時突襲。我一個病弱少年,若是死在蠻族的刀下,那是合情又合理。”
他們只要打死不認,朝廷也不會為了一個已死的病秧子、從而大動干戈。或許……乾帝還巴不得我死在這里,徹底絕了后患。
他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但這其中的兇險,讓周擎天和趙謙都在不覺間捏緊拳頭。
“所以,祭奠之事,我將計就計。”
方云逸眼中寒光一閃,“他們想殺我,我也想借此機會,看看能否反戈一擊,至少,也要砍掉他們伸過來的爪子,讓他們肉痛!”
他看向周擎天和趙謙,“因此,我需要烏山關最近半年,所有關于蠻族兵力部署、調動規律、小隊活動區域等詳細情報。我要研究一下,看看能否利用這次祭奠,設下一個局。”
既能應對他們的刺殺,或許……還能找到烏山關脫困的突破口。
比如,劫掠一支蠻族的補給隊,或者,制造一場讓蠻族和鐵壁關產生摩擦的誤會。
周擎天聞言,毫不猶豫,立刻起身!
“好!”
“我馬上讓人將這半年內,所有關于蠻族的情報卷宗都給你送來。如今關內最好的探馬斥候,也隨時聽你調遣!”
他此刻似乎已將方云逸視作主心骨,對他的能力和謀略雖有懷疑,但無條件支持。
趙謙也撫掌道,“此計大善!若能成,既可化解危機,亦可獲取急需的物資,更能挑動蠻族與鐵壁關的關系,可謂一箭三雕!”
“賢侄之智,老夫拜服!”
事情安排妥當,周擎天終于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盤旋已久的疑問。
“云逸,你之前說,陛下那明旨赦免,是你謀劃?這……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方云逸知道這是取得他們完全信任的關鍵,也不再隱瞞,坦誠而言。
“其實說穿也并不復雜。我不過是利用信息差和北境的危局,與乾帝做了一場交易。”
“我讓祖母向乾帝陳明,北境局勢已到了崩潰邊緣,鎮北軍舊部若被逼反,或是烏山關被蠻族攻破,整個北境將生靈涂炭,他趙元明難辭其咎,朝廷顏面掃地。”
“而若能及時赦免、發放糧餉,則可快速穩定軍心,成本最低,效果最快。”
“我料定,乾帝雖不喜方家,但更在乎北境安穩和他的江山社稷。”在更大的禍亂面前,暫時安撫我們,對他而言是利大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