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風帶著凜冽的寒意,卷著枯黃的落葉掠過操場,給教學樓的窗玻璃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汽。教室里的暖氣片剛開始供暖,摸上去帶著點溫吞的熱意,卻擋不住從門縫鉆進來的冷風。
葉凡縮了縮脖子,把校服外套的拉鏈拉到頂,目光落在窗外光禿禿的槐樹枝上。早上出門時,母親特意往他書包里塞了個暖水袋,此刻正揣在懷里,隔著毛衣傳來踏實的溫度。
“冷嗎?”旁邊傳來方可兒的聲音。
葉凡轉頭,看到她抱著一本英語詞典,鼻尖凍得紅紅的,正往手里哈著氣。“有點,你呢?”
“還好,我穿了毛衣。”方可兒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下節(jié)課是體育課,老師說要測八百米,你說我能及格嗎?”
“肯定能。”葉凡想起她晨跑時輕快的樣子,語氣篤定,“你平時鍛煉那么多,比我們班好多女生都厲害。”
方可兒被他夸得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翻著詞典:“希望吧,我從小就怕長跑。”
體育課的鈴聲剛響,操場就被裹著寒氣的風灌滿了。女生們縮著脖子站在跑道邊,看著體育老師手里的秒表,臉上都帶著點緊張。葉凡站在男生隊伍里,目光卻忍不住跟著方可兒的身影轉。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運動服,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顯眼。預備哨響時,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拳放在腰側,眼神里透著股認真的勁兒。
“跑!”
隨著老師的口令,女生們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方可兒剛開始落在中間,卻始終保持著均勻的呼吸和步頻,到第二圈時漸漸超過了前面的人,額前的碎發(fā)被風吹得貼在臉上,卻絲毫沒放慢速度。
葉凡站在終點線旁,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近,心里竟比自己跑還要緊張。最后一百米時,她像是用盡了力氣,臉頰漲得通紅,卻還是咬緊牙關沖過了終點。
“3分20秒!不錯!”老師報出成績時,方可兒已經扶著膝蓋大口喘氣,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葉凡趕緊跑過去,把手里的保溫杯遞過去:“快喝點熱水。”
保溫杯里是母親早上給灌的紅糖姜茶,還帶著余溫。方可兒接過去,擰開喝了一大口,姜茶的辛辣混著紅糖的甜滑進喉嚨,身上的寒意漸漸散去。
“謝謝你。”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運動后的水汽,“我居然及格了!”
“我就說你可以的。”葉凡笑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擦擦汗吧,別著涼了。”
“嗯。”
兩人并肩往教學樓走,風還在呼呼地吹,陽光卻透過云層灑下一點微弱的暖意。方可兒喝著姜茶,忽然想起什么:“對了,學校門口新開了家奶茶店,聽說有熱可可,放學后要不要去嘗嘗?”
“好啊。”葉凡正想說請她,就聽她又補充道:“我請你,就當……謝謝你剛才的姜茶。”
“那我請你吃烤紅薯吧,旁邊有家攤兒烤得特別香。”葉凡笑著說。
“一言為定。”
放學后的奶茶店擠滿了學生,暖融融的空氣里飄著甜膩的奶香。葉凡看著方可兒捧著熱可可小口啜飲的樣子,手里的烤紅薯燙得指尖發(fā)麻,心里卻暖烘烘的。
“你看,窗戶上結了冰花。”方可兒忽然指著玻璃,眼睛亮了亮。
葉凡湊過去看,玻璃上凝結著細密的冰紋,像樹枝,又像雪花,在暖黃的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真好看,像你畫的設計圖。”
“哪有。”方可兒笑著搖頭,眼里卻帶著點小得意,“等放寒假,我教你堆雪人吧?去年我堆的雪人還得了巷子里的‘最佳造型獎’呢。”
“好啊,我小時候堆雪人總塌。”葉凡想起上一世冬天獨自縮在出租屋里的日子,心里泛起一陣酸澀,卻很快被眼前的溫暖沖淡,“到時候你可得多指點指點。”
“沒問題。”
走出奶茶店時,天色已經暗了。巷子里的路燈亮了起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烤紅薯的香氣混著奶茶的甜,在冷空氣中格外清晰。
快到方家院門口時,方可兒忽然停下腳步,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毛線團:“這個給你。”
是一雙灰色的手套,針腳有點歪歪扭扭,顯然是剛織好的,還帶著點毛線的味道。“我媽教我織的,第一次織,可能不太好看……”
葉凡接過手套,指尖觸到毛線的暖意,心里猛地一顫。上一世他冬天總凍著手,卻從沒人給過他一副親手織的手套。
“很好看,我很喜歡。”他把一只手套套在手上,大小剛剛好,掌心瞬間被暖意包裹,“謝謝你,可兒。”
“不客氣。”方可兒看著他戴手套的樣子,嘴角彎成了月牙,“那我進去了,明天見。”
“明天見。”
葉凡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后,手里緊緊攥著那副手套,仿佛握著一整個冬天的溫暖。風還在吹,卻好像沒那么冷了。
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手套,灰色的毛線在路燈下泛著柔和的光。這雙手套,像這個初冬里的一點星火,照亮了高三緊張的節(jié)奏,也照亮了他和方可兒之間,那些悄悄滋長的心意。
回到家,他把手套小心翼翼地放在書桌上,旁邊是她送的書簽和錯題本。看著這些帶著溫度的物件,葉凡忽然覺得,這個冬天或許會很冷,但只要有這些溫暖的存在,再難的日子也能熬過去。
他翻開物理練習冊,筆尖落下時,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離高考又近了一天,離那個和方可兒約定的未來,也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