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就等了一月,神醫隱逢才姍姍來遲。
隱逢來的時候,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尾巴。女孩約莫四五歲的樣子,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骨碌碌的轉,靈動非常。
“孟老頭,這孩子啊,幸好是遇到了我,否則就是大羅金仙在世也難救。”老頭捻著下巴稀疏的幾根白胡子,得意洋洋,一副老頑童的模樣。
“隱逢,你快快醫治,到時我孟家必有重謝。”孟老太爺催促道。這一個月來,孟觀瀾經常吐血,只靠著千年靈芝養著,他也怕這小子就折這兒了。
神醫嘿嘿笑了兩聲,手下的銀針疾風如電,又拿出一顆漆黑的丸藥,快速塞進他嘴里。
孟觀瀾盤膝而坐,額頭沁滿汗珠,眼睛卻深深閉著。他感到全身冷熱交替,一下如處冰湖深底,一下又仿若熔爐之上。
珠露溜著兩只眼睛,游移于孟觀瀾的臉上:大哥哥看起來好痛苦。她的左手覆于唇上,牙尖輕咬,痛人之所痛。
“小老兒我已經徹底封住了他的毒。可這雪丹之毒極其霸道,要想徹底解毒,必須用炎心草制作藥浴,日日堅持浸泡,一年后,方能痊愈。這樣吧,我暫時先留在你府里。不過,我有個要求。”
“你說”
神醫抱起地上的女孩,道:“這是我的小外甥女珠露,孩子命苦,父母早早過世,便跟了我。可我一個孤家寡人,哪懂得養她?不若寄養在孟府,也算有個安身之所。”
“神醫你要是放心,珠露就自管托付給我。我生了兩個小子,總盼著來個女娃,有了小珠露,也算是合了緣分二字。”說罷,她把珠露抱在了膝上,滿目愛憐。
神醫看著這幕,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這場雪丹之禍,暫時告一段落。在孟觀瀾生病期間,借著孟府抓著幾個回春堂大夫治病的動作,京中流傳著不少流言蜚語。有人說,這孟二少爺怕是廢了,據說他因中毒壞了身子,迎風咳血,面若宣紙,以后再不能習武了。
孟觀瀾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落了下畏寒的毛病,不過精心調養幾年也是能痊愈的。近些日子他樂得悠閑,往日繁重的課業和暗衛預備隊的任務都停了,整天窩在前院,逗逗新來的妹妹,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珠露冠了孟姓,孟家也正式設了宴宣告養女的事情。有過兩次養娃經驗的孟夫人,不過一月的光景,把小珠露養的直胖了一圈,原本皸裂的皮膚變得如剝了蛋殼的雞蛋一般滑嫩。神醫為了衣缽傳承,每日都讓她去后堂,學習識別草藥和針灸之法,這讓剛剛開發孩童天性的小珠露有了抵觸之心。
“二哥,我不想去看那些黑黑綠綠的草藥了。”小姑娘嘟囔著嘴說。
“不行,這是神醫給你的任務,只有完成了才有糖葫蘆吃哦。”孟觀瀾笑的一肚子壞水。
“咦,哥哥壞”小珠露開始耍賴了,她打著自己的小九九:“要不,二哥陪我去吧。”
孟觀瀾全身的細胞都在抗拒這件事情,還能不能有個好假期了?
結果被告了一狀,孟夫人麻溜地把兩人直接打包送到了神醫的藥園前。她是這么想的,去神醫那學兩手,以后也能防著別人下毒。
正愁沒人干活的神醫愉快的接收了他,于是孟觀瀾就從狼窩跳進了虎巢,整天被逼著搗藥、分藥、曬藥、種藥,這一干便是一年。等到神醫走的時候,孟觀瀾也學到了不少醫藥知識。
“小妹,神醫走了,你還有我們呢。”孟觀瀾輕拍珠露的肩,個子只到自己胸膛的小女孩眼里水波蕩漾,小嘴憋的緊緊的。
“二哥,我沒事呀。”沒等眼淚掉下來,孟珠露就把它抹在了手帕里,滿臉都是故作堅強,只有發紅的眼角透露出幾分柔弱。
孟觀瀾不發一言,拉著女孩去到神醫待過的藥園:“小妹,在哥這兒,你可以哭。”
孟珠露這才敞開了心,放聲大哭起來。
是了,這么小的孩子,父母早逝,唯一的舅舅也走了。雖說母親和自己待她很好,但不免心中藏著幾分“寄人籬下”窘迫,他不能把她當做和自己一樣的成人,而是要用孩童的思維去理解她。
家里只這一個女孩,孤單的緊。平日里也只有孟觀瀾能和她玩上兩回。
這天,孟觀瀾早早完成了祖父交代的任務,去流光閣看望小妹。卻在墻角處聽到有人說:
“咱們真的不去服侍她嗎?”
“她不過一介孤女,又不是真的千金大小姐,還是夫人善心收養了她,要不然怎么能越過了咱們去。讓咱們給她端茶倒水,真是好大的臉。我呸――”
出聲的是孟府給孟珠露配的婢女中的兩個,梅香和月香。
孟觀瀾越聽越離譜,垂在身旁的兩只手緊握成拳。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的小妹居然受了這樣的苦,那自己看不見的那,那些人豈不反了天去,他阻了千影的腳步,親身上前訓斥:
“放肆!小妹是堂堂孟家小姐,哪里容得你們在這嚼碎嘴!千影,把兩個婢子各大二十大板,發賣出府。”
早就侍候在一旁的千影領了命令,帶著哭著喊著求饒命的兩人離開。
孟觀瀾踏進主屋時,珠露正躺在軟榻上看著神醫留給他的那本醫毒雙典,身邊還立著她長帶的怯怯懦懦的侍女典香。
“二哥,今日怎么來的這樣早?”孟珠露瞧見來人,坐在榻邊勾了繡鞋穿上,蹦噠地跑來把頭倚著他的手臂上。
“幸好今日二哥早來一會,才曉得有人欺負你,還說閑話。我的小妹可是最寶貝的,那些壞人哥哥替你收拾了。記住以后受委屈了,要和二哥說知道嗎”孟觀瀾蹲下來,捏了把小妹的俏臉,綿綿軟軟的,手感極佳。
“謝謝二哥,珠兒知道她們做的壞事,你看,我在讀舅舅給的醫書,到時候學會了一定給她們個教訓。”小姑娘還挺驕傲。
孟觀瀾沒說話,只疼愛的揉了揉她蓬松暄軟的發頂。孟夫人除了是姐弟三人的母親之外,還是孟府的當家主母,沒個妯娌婆婆幫襯著,每日要管教下人,核算賬目,發放月例,還有雜七雜八的小事,忙的腳不沾地。小妹這里不知不覺間就被落下了。
孟家就這一個女孩,孤單的很。關系再往遠處說,唯一的表姐就是宮里那位淑妃的女兒四公主了。從這以后,孟觀瀾有時間便帶妹妹出去玩,也讓她結交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