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宴會大廳,死寂得能聽到心臟因為恐懼而瘋狂擂動的聲音。
一杯杯暗紅色的液體,在精致的白瓷茶杯里微微晃蕩,倒映出在場每一個人慘白如紙的臉。
人血。
用人血,來敬茶?
這個瘋子!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慕容南渾身劇烈地顫抖著,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策劃了一場自以為是的羞辱,卻引來了一個真正的魔鬼。
這個魔鬼,要用他們這些江南上流人士的尊嚴和鮮血,來完成一場荒誕到極點的婚禮!
冷清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能感覺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正瘋狂地鉆進她的鼻腔,刺激著她的胃部,讓她陣陣反胃。
但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讓她去敬茶。
用這些人的血,去敬這些人的“長輩”。
這是何等的諷刺,何等的殘忍。
她知道,這是他對她的考驗,也是對她的懲罰。
懲罰她自作聰明,妄圖用“九轉還魂蓮”來要挾他,將他拖入一場婚姻的鬧劇。
考驗她,有沒有資格,站在他身邊,成為他名義上的妻子,哪怕只是一個工具。
裙擺深處,那把名為“弒神”的手槍,冰冷堅硬的輪廓,再次提醒著她,她還有最后的選擇。
可是,她能選嗎?
她不能。
從她決定要成為“獵人”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了退路。
要么,成為他的女人,踏著這些人的尸骨往上爬。
要么,成為他的敵人,然后像那江南四煞一樣,變成一灘膿水,一具尸體。
她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然后,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注視下,她邁開了腳步,走到了那輛餐車前。
她伸出手,那雙本該戴上婚戒的,白皙纖細的手,端起了一杯盛滿了粘稠血液的茶杯。
杯身,帶著一絲溫熱。
那是剛剛從活人體內流出的溫度。
冷清秋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但她很快就穩住了。
她端著那杯血,轉過身,走向了那群已經嚇得魂不附體的江南大佬。
她的第一步,就走向了最前方,那個已經面如死灰的慕容南。
她的親外公。
“不……不要過來!”
慕容南看著自己那面無表情的外孫女,端著一杯血向自己走來,終于崩潰了,他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你這個孽障!你這個瘋子!你敢!你敢!”
他揮舞著手中的拐杖,想要把冷清秋打開,卻因為極度的恐懼,連拐杖都握不穩,“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冷清秋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她走到了慕容南的面前,停下。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癱軟在地上,涕淚橫流的老人,緩緩地,將手中的茶杯,遞了過去。
“外公。”
她輕輕地開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按照規矩,請喝茶。”
這五個字,像五把最鋒利的尖刀,狠狠地扎進了慕容南的心臟。
“你……你……”
慕容南指著她,氣得渾身抽搐,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我殺了你這個不孝的畜生!”
他嘶吼著,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無邊的恐懼和憤怒攫住了身體,只能在地上徒勞地蠕動。
冷清秋就那么舉著茶杯,靜靜地看著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就在這時。
那個如同神魔般的身影,動了。
龍飛揚只是隨意地抬了抬手,對著慕容南的方向,隔空輕輕一捏。
“啊——”
慕容南的嘶吼,瞬間變成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像一只鐵鉗,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嚨,捏開了他的嘴巴。
他連一絲反抗都做不到!
緊接著,冷清秋手中的那杯血茶,自動脫手飛出。
在空中劃過一道暗紅色的軌跡。
然后,精準無比地,盡數灌進了慕容南那張大的嘴里!
“唔……唔唔……”
慕容南雙眼暴突,拼命地掙扎著,想要把那腥臭的液體吐出來。
但是,那只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控制著他,逼迫著他,將那滿滿一杯血,一滴不剩地,全部咽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龍飛揚才收回了手。
“噗通。”
慕容南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捂著脖子,瘋狂地干嘔著,卻什么都吐不出來,只剩下滿嘴的血腥和無盡的屈辱。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神鬼莫測,又殘忍至極的手段,嚇得肝膽俱裂!
龍飛揚沒有再看慕容南一眼。
他的視線,掃過剩下的那些江南大佬。
“下一個。”
他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那群剛才還自詡為江南上流社會支柱的大佬們,“噗通”“噗通”地,一個接一個,全都跪了下來!
包括之前那個叫囂著要讓龍飛揚付出代價的蘇城李家家主,李衛全。
他們跪在地上,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連頭都不敢抬。
“龍先生饒命!龍先生饒命啊!”
“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
“我們喝!我們喝!”
求饒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尊嚴?臉面?
在絕對的死亡恐懼面前,這些東西,一文不值!
冷清秋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端著空杯子的手,垂了下來。
她再次走回餐車旁,又端起了一杯血。
她走向了第二個人。
那人不等她開口,便手腳并用地爬了過來,雙手顫抖地接過茶杯,閉上眼睛,像是喝毒藥一樣,一飲而盡。
然后是第三個,第四個……
整個宴會大廳,變成了一場詭異而屈辱的敬茶儀式。
冷清秋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木偶,一次又一次地端起血茶,遞給那些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長輩”。
她看著他們喝下那腥臭的血液。
她看著他們臉上那混雜著恐懼、屈辱、絕望的表情。
她混亂的心,在這一刻,竟然慢慢地,徹底地,平靜了下來。
她知道,從今天起,她和這些人,和這個所謂的江南上流社會,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她斬斷了過去。
用一杯杯血,親手斬斷的。
終于,最后一個大佬,也喝完了那杯血茶。
整個大廳,安靜得可怕,只剩下壓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喘息。
空氣中,血腥味和屈辱的氣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龍飛揚似乎很滿意。
他轉過身,那雙灰白色的眸子,落在了冷清秋的身上。
“禮成了。”
他平淡地說道。
冷清秋的心,猛地一沉。
禮成了?
這就完了?
她用自己的婚姻,用斬斷一切過去的代價,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場血腥的鬧劇嗎?
她看著龍飛揚,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么。
龍飛揚卻已經拿起了她之前給他的那個,裝著“九轉還魂蓮”的紫檀木盒子。
他打開看了一眼,確認無誤后,便合上了蓋子。
他轉身,就準備離開。
“等一下!”
冷清秋終于忍不住,開口叫住了他。
龍飛揚的腳步停下,他側過臉,那雙空洞的眸子看著她。
“你……要去哪?”冷清秋鼓起勇氣問道,“婚禮……還沒有結束。”
“婚禮?”
龍飛揚重復了一遍,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詞。
他轉過身,重新走到了冷清秋的面前。
他伸出手,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與自己對視。
“你以為,你真的成了龍太太?”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你不過是,我用來拿回藥的,一個工具而已。”
“現在,藥到手了。”
“你的用處,也就到此為止了。”
話音落下,他松開手,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
冷清秋如遭雷擊,僵在原地,渾身冰冷。
工具……
她賭上了一切,換來的,只是“工具”兩個字。
就在龍飛揚即將走到電梯口時,他忽然又停了下來,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回頭,看著已經面無人色的冷清秋,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跟上。”
“知秋還在等我。”
“你去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