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揚的聲音,像淬了萬年寒冰的刀子,一刀一刀,凌遲著冷清秋最后的尊嚴。
她剛剛才穿著婚紗,以他“新娘”的身份,親手斬斷了與過去的所有聯(lián)系,用一杯杯人血,鋪就了一條通往他身邊的路。
可這條路的盡頭,不是什么龍?zhí)膶氉且粋€更加屈辱的深淵。
去照顧他的另一個女人。
以一個工具,一個戰(zhàn)利品,一個女仆的身份。
整個宴會大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用一種混雜著恐懼和憐憫的復雜視線,看著那個穿著潔白婚紗,卻仿佛被全世界拋棄的女人。
他們以為會看到她的崩潰,她的歇斯底里,或者至少是絕望的淚水。
然而,什么都沒有。
冷清秋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那張精致得毫無瑕疵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她緩緩地抬起頭,迎上了龍飛揚那雙空洞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灰白色眸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幾秒鐘后。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
一個字。
輕飄飄的,卻比千斤巨石還要沉重,砸碎了所有人最后的幻想。
她答應(yīng)了。
她竟然就這么答應(yīng)了!
龍飛揚似乎對她的反應(yīng)并不意外,又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她的反應(yīng)。
他轉(zhuǎn)過身,邁開長腿,就那么徑直地,朝著電梯口走去,再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那件沾染了些許塵埃的白色婚紗,在他眼中,仿佛還不如路邊的一片落葉。
冷清秋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決絕的背影,沉默了兩秒。
然后,她提起那沉重的裙擺,邁開腳步,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她的步伐很穩(wěn),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富有節(jié)奏的“噠、噠”聲。
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別過去那個天真的自己。
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一個充滿未知與危險的未來。
裙擺深處,那把名為“弒神”的兇器,冰冷的輪廓,緊緊貼著她的大腿皮膚,像一條蟄伏的毒蛇,隨時準備著發(fā)出致命一擊。
獵人,要有足夠的耐心。
尤其是當獵物,是如此強大而又恐怖的存在時。
電梯門緩緩關(guān)閉,隔絕了身后那一片狼藉和所有復雜的視線。
轎廂內(nèi),那股濃郁的血腥味還未散去。
龍飛揚站在前面,冷清秋站在他身后,兩人之間隔著半米的距離,沉默無言。
一路無話。
直到車子平穩(wěn)地停在盤龍山莊的門口。
楊小安早已在此等候,他看到龍飛揚下車,立刻恭敬地迎了上來,可當他看到后面跟著下車的,那個穿著婚紗的冷清秋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飛揚哥,這……”
“她以后負責照顧知秋。”龍飛揚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不容置喙。
楊小安瞬間閉上了嘴,不敢再多問一個字。
他只是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了一眼冷清秋,然后低下頭,為龍飛揚引路。
別墅的醫(yī)療室里,燈火通明。
數(shù)名國內(nèi)頂尖的西醫(yī)和中醫(yī)專家,圍在一張病床前,一個個愁眉不展,滿頭大汗。
病床上,葉知秋靜靜地躺著,若不是胸口還有一絲微弱的起伏,幾乎與一具尸體無異。
她的臉上,脖子上,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布滿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如同黑色蜈蚣般的詭異紋路。
那正是“尸腐死咒”發(fā)作的跡象。
“龍先生!”
看到龍飛揚進來,為首的一名老中醫(yī)連忙迎了上來,滿臉愧色。
“對不起,我們……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可這咒毒太過詭異,它在不斷侵蝕葉小姐的生機,我們所有的手段,都只能勉強延緩,根本無法根除……”
“再這樣下去,最多,最多還有六個小時……”
龍飛揚沒有理會他。
他徑直走到病床前,看著床上那個面色灰敗,氣息奄奄的女人,那雙萬年冰封的眸子里,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瀾。
他伸出手,輕輕撫過她冰冷的臉頰。
然后,他從懷中,拿出了那個紫檀木盒子。
“咔噠。”
盒子打開,一股沁人心脾的異香,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只見一株通體晶瑩,仿佛由白玉雕琢而成,頂端卻綻放著九朵顏色各異蓮花的奇草,正靜靜地躺在盒子里。
九轉(zhuǎn)還魂蓮!
所有專家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滯了,他們死死地盯著那株神藥,眼中充滿了震撼與狂熱。
龍飛揚小心翼翼地將神藥取出,沒有借助任何工具。
他只是將神藥懸于葉知秋的嘴唇上方,指尖逼出一縷灰白色的混沌氣息,緩緩注入到九轉(zhuǎn)還魂蓮之中。
下一秒。
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株九轉(zhuǎn)還魂蓮,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化作一滴滴蘊含著磅礴生命力的,九色液體,順著葉知秋的嘴角,緩緩流入她的體內(nèi)。
當最后一滴藥液也融入之后。
奇跡,發(fā)生了!
只見葉知秋身上那些恐怖的黑色咒文,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發(fā)瘋似的扭動起來,然后迅速消退。
她原本灰敗的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紅潤。
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也變得平穩(wěn)而有力。
“天吶!神跡!這簡直是神跡!”
“咒毒……咒毒竟然真的解了!”
那群專家發(fā)出了不可思議的驚呼,看向龍飛揚的眼神,已經(jīng)如同在看一尊在世的神明。
龍飛揚沒有理會他們的喧嘩。
他靜靜地看著葉知秋的臉,直到確認她的生命體征已經(jīng)完全平穩(wěn),只是因為消耗過度而陷入沉睡后,他才緩緩收回了手。
做完這一切,他轉(zhuǎn)過身,那雙灰白色的眸子,落在了從進門起就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的冷清秋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身潔白的婚紗,在此刻顯得無比的刺眼。
“把這身衣服,換了。”
他冷冷地開口,像是在下達一道命令。
“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她的貼身護工。”
“她什么時候醒,你就什么時候休息。”
“她的一切飲食起居,由你全權(quán)負責。”
“如果她再出任何一點差錯……”
龍飛揚頓了頓,那雙空洞的眸子,死死地鎖著她。
“我就讓你,給她陪葬。”
話音落下,他轉(zhuǎn)身便走,沒有絲毫的停留。
整個醫(yī)療室里,只剩下那群噤若寒蟬的專家,沉睡中的葉知秋,和那個穿著婚紗,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冷清秋。
她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絕美雕塑。
良久。
她緩緩地抬起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婚紗上那顆璀璨的鉆石。
然后,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無人察覺的,冰冷的弧度。
護工?
陪葬?
龍飛揚,你真的以為,我冷清秋就是這么好拿捏的嗎?
你把我留在身邊,究竟是你掌控了我,還是……你給了我最好的機會……
就在這時,別墅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楊小安臉色煞白,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甚至都忘了敲門。
“飛揚哥!不好了!”
他沖到剛走出醫(yī)療室門口的龍飛揚面前,聲音因為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
“出大事了!”
“就在剛剛,我們安插在京城的所有眼線,修羅殿在那邊的所有據(jù)點……”
楊小安咽了口唾沫,艱難地吐出了后面的話。
“在同一時間,全部……失聯(liá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