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療室內(nèi)的空氣有些凝固。
龍飛揚沒有立刻回答。
他轉(zhuǎn)過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蘇城的夜,很靜。
但這份寧靜之下,卻涌動著滔天的暗流。
“你很聰明。”
良久,龍飛揚才淡淡地開口。
“慕容南那只老狐貍,確實沒有這個膽子。”
“他雖然想殺我,但他更怕死。”
“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絕不敢動用銀葉衛(wèi)這種底牌,跟我徹底撕破臉。”
冷清秋松了一口氣。
她賭對了。
龍飛揚是個極度自負的人,但他并不盲目。
他比誰都清楚,慕容家的斤兩。
“所以。”
龍飛揚轉(zhuǎn)過身,看著冷清秋。
“你覺得,是誰在背后推他?”
冷清秋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我在慕容家,雖然頂著表小姐的頭銜,但核心的機密,他們從來不會讓我接觸。”
“不過……”
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么。
“前段時間,家里來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
龍飛揚眉毛一挑。
“對。”
冷清秋回憶道:“那個年輕人很神秘,外公對他非常客氣,甚至可以說是……恭敬。”
“我只遠遠地見過一面。”
“他身上,有一種很高傲的氣質(zhì),那種高傲,不是裝出來的,而是與生俱來的。”
“就像是……皇室看著平民的那種感覺。”
龍飛揚冷笑一聲。
“皇室?”
“在這華夏大地,除了我修羅殿,誰敢稱皇?”
就在這時。
原本已經(jīng)安靜下來的楊小安,手中的平板電腦突然發(fā)出一陣刺耳的警報聲。
“滴!滴!滴!”
楊小安低頭一看,臉色瞬間變了。
“飛揚哥!”
他猛地抬起頭,聲音急促。
“有信號強行切入了我們的內(nèi)部網(wǎng)絡(luò)!”
“是京城那邊的頻率!”
龍飛揚瞇了瞇眼。
“接進來。”
“是!”
楊小安手指在屏幕上飛快點動。
下一秒。
醫(yī)療室墻壁上的巨大投影幕布,突然亮了起來。
一陣雪花閃過之后。
畫面清晰了。
那是一間裝修極度奢華的辦公室。
真皮沙發(fā),水晶吊燈,波斯地毯。
但這并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間辦公室,龍飛揚很熟悉。
這是修羅殿在京城分部的總指揮室!
而此刻。
那個原本屬于分部負責(zé)人的位置上,正坐著一個年輕男人。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手中搖晃著一杯紅酒,雙腳隨意地搭在辦公桌上。
而在他的腳下。
赫然踩著一個人!
那人滿臉是血,已經(jīng)看不清面容,但身上那件被撕爛的修羅殿制服,卻刺痛了在場所有人的神經(jīng)。
“飛揚哥……”
楊小安的拳頭瞬間捏得咯吱作響,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那是京城分部的負責(zé)人,肖強!
投影畫面中。
那個白衣年輕人似乎察覺到了連接已經(jīng)建立。
他緩緩放下了酒杯,對著鏡頭,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初次見面。”
“龍飛揚。”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帶著一股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
“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林軒。”
“來自京城,林家。”
龍飛揚看著屏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憤怒。
沒有驚訝。
就像是在看一只在馬戲團里表演的猴子。
“放開他。”
龍飛揚開口了。
只有三個字。
平靜得讓人害怕。
林軒愣了一下。
隨即,他像是聽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放開他?”
“龍飛揚,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狀況?”
“現(xiàn)在,你的老巢被我端了。”
“你的人,被我踩在腳下。”
“你的產(chǎn)業(yè),正在被我林家和慕容家聯(lián)手瓜分。”
“你有什么資格,命令我?”
林軒一邊說著,一邊腳下用力。
“咔嚓!”
一聲脆響。
老黑的肋骨,斷了。
但他硬是一聲沒吭,只是死死地咬著牙,鮮血順著嘴角狂涌而出。
“嘖嘖嘖。”
林軒搖了搖頭,一臉的惋惜。
“真是一條硬骨頭的好狗。”
“可惜,跟錯了主人。”
他抬起頭,隔著屏幕,挑釁地看著龍飛揚。
“聽說,你在蘇城很狂?”
“號稱什么……蘇城的天?”
“還要讓慕容家去給你跪下?”
林軒臉上的笑容驟然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徹骨的陰森。
“龍飛揚,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在江南那個小池塘里,你或許是條龍。”
“但是到了京城這片大海……”
“你,就是條蟲!”
“慕容南那個老廢物不敢動你,我動。”
“銀葉衛(wèi)是我借給他的,京城的局是我布的。”
“我就是要告訴你。”
“這天,不僅僅是你龍飛揚的天。”
“更是我林軒的天!”
狂!
狂妄到了極點!
楊小安氣得渾身發(fā)抖,恨不得順著網(wǎng)線爬過去,把這個林軒撕成碎片。
龍飛揚依舊沒有動。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林軒,那雙灰白色的眸子,逐漸變得深邃,宛如兩個吞噬一切的黑洞。
“林家?”
他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京城四大家族,好像沒有姓林的。”
林軒不屑地撇了撇嘴。
“四大家族?”
“那群只會守著祖產(chǎn)過日子的廢物,也配跟我林家相提并論?”
說著。
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塊玉佩。
那是一塊通體墨綠,造型古樸的玉佩。
上面雕刻的圖案,既不是龍,也不是鳳。
而是一條長著九個腦袋的蛇!
九頭蛇!
當(dāng)這塊玉佩出現(xiàn)在屏幕上的一瞬間。
一直站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冷清秋,身體猛地一僵。
“這是……”
她的瞳孔劇烈收縮,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直到撞上了墻壁,才停了下來。
“九頭蛇……”
“長老會……”
她的聲音在顫抖。
那是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屏幕里。
林軒似乎很滿意冷清秋的反應(yīng)。
他把玩著手中的玉佩,戲謔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冷清秋。
“喲,這里還有個識貨的。”
“冷大小姐,好久不見啊。”
“看來,你在龍飛揚身邊,過得也不怎么樣嘛。”
“穿著婚紗當(dāng)護工?”
“嘖嘖嘖,真是委屈你了。”
冷清秋死死地盯著那塊玉佩,根本沒有理會林軒的嘲諷。
她的腦海里,只剩下三個字。
長老會!
那個傳說中,凌駕于四大家族之上,掌控著整個京城,乃至整個華夏真正命脈的恐怖組織!
原來。
這才是慕容南背后的依仗!
這就解釋得通了。
為什么一向謹小慎微的外公,敢突然對龍飛揚發(fā)難。
為什么銀葉衛(wèi)會突然傾巢而出。
因為,這是長老會的意思!
在這個龐然大物面前,無論是修羅殿,還是四大家族,都顯得那么渺小。
“龍飛揚。”
林軒收起玉佩,重新看向鏡頭。
“看在冷清秋的面子上,我給你一個機會。”
“三天后。”
“帶著九轉(zhuǎn)還魂蓮,滾到京城來。”
“跪在林家大門口,磕三個響頭。”
“或許,我會考慮留你一條全尸。”
“否則……”
林軒腳下再次用力,踩得老黑發(fā)出一聲悶哼。
“我就把你在京城的所有手下,一個個剁碎了喂狗!”
說完。
他不等龍飛揚回答,直接切斷了通訊。
屏幕瞬間黑了下來。
醫(yī)療室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儀器運行的滴答聲,在不斷回蕩。
楊小安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雙目赤紅。
“飛揚哥!”
“這雜碎太囂張了!”
“我現(xiàn)在就集結(jié)兄弟們,殺回京城!”
“我要把他碎尸萬段!”
龍飛揚抬起手,制止了暴怒的楊小安。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平靜。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這種平靜之下,壓抑著何等恐怖的怒火。
那是足以焚燒天地的修羅之怒!
“不急。”
龍飛揚轉(zhuǎn)過身,走到葉知秋的病床前,幫她掖了掖被角。
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做完這一切。
他才直起身,看向楊小安。
“準(zhǔn)備一口棺材。”
楊小安愣了一下。
“棺材?”
“給誰?”
龍飛揚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林軒。”
“既然他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他。”
“用最快的快遞,寄到京城林家。”
“告訴他。”
“這份大禮,讓他洗干凈脖子,好好收著。”
“三天后。”
“我會親自去取他的人頭。”
楊小安渾身一震。
一股熱血,瞬間直沖天靈蓋。
“是!”
“我這就去辦!”
楊小安轉(zhuǎn)身沖出了房間。
龍飛揚的目光,落在了依然靠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的冷清秋身上。
“你在怕什么?”
他走了過去。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冷清秋抬起頭,那張絕美的臉上,寫滿了絕望。
“你不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那塊玉佩代表著什么。”
“那是九頭蛇令!”
“是長老會的信物!”
龍飛揚皺了皺眉。
“長老會?”
“那是什么東西。”
冷清秋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京城的格局,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四大家族,雖然風(fēng)光無限,掌控著無數(shù)財富和權(quán)力。”
“但在他們之上,還有一個隱形的圈子。”
“那個圈子,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有人叫它‘天宮’,有人叫它‘神壇’。”
“但更多的人,稱呼它為——長老會!”
說到這里,冷清秋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
“那個圈子里的人,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掌控者。”
“他們制定規(guī)則,操縱生死。”
“四大家族在他們眼里,不過是負責(zé)斂財?shù)墓ぞ撸请S時可以更換的管家。”
“林家,就是長老會扶持起來的新貴!”
“那個林軒,既然能拿著九頭蛇令,說明他在長老會里的地位,絕對不低!”
“龍飛揚。”
冷清秋看著他,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
“我知道你很強。”
“修羅殿也很強。”
“但是,跟長老會比起來,還不夠。”
“那是傳承了數(shù)百年的龐然大物,底蘊深厚到你無法想象!”
“如果你現(xiàn)在去京城,就是自投羅網(wǎng)!”
“他們早就布好了天羅地網(wǎng),就等著你往里鉆!”
聽完冷清秋的話。
龍飛揚笑了。
笑得很輕蔑。
“幾百年的底蘊?”
“真正的掌控者?”
他伸出手,捏住冷清秋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冷清秋,你記住。”
“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什么東西,是我龍飛揚惹不起的。”
“如果有。”
“那就毀了它。”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
“管他什么長老會,什么九頭蛇。”
“敢動我的人。”
“我就把他們的頭,一個個擰下來。”
“當(dāng)球踢。”
說完。
龍飛揚松開手,不再看冷清秋一眼。
他大步走向門口。
背影挺拔如槍,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阻礙,在他面前,都不過是土雞瓦狗。
“照顧好葉知秋。”
“這是你唯一的任務(wù)。”
“如果我回來的時候,她少了一根頭發(fā)……”
后面的話,他沒說。
但冷清秋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看著龍飛揚離去的背影。
冷清秋癱軟在地上,雙手抱住了膝蓋。
她看著婚紗上那顆璀璨的鉆石,心中五味雜陳。
瘋子。
這個男人,徹頭徹尾就是個瘋子。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是。
為什么看著那個背影。
她心里那股絕望的恐懼,竟然莫名地消散了幾分?
甚至。
還有一絲隱隱的期待?
期待這個瘋子,真的能把那個高高在上的“天”,捅出一個窟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