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才猛然想起毛令的話——另一個‘我’已經出現。那個東西的使命完成了,以后只要我不在,它就會代替我,完成我每天該做的事。
可王廠長為什么說我這兩天都沒來上班?
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我深吸一口氣,問身邊的值班主管:“你看見墻上那張照片了么?”
“那張照片啊,”他漫不經心地說,“你請假的第二天,劉主任來拿走了。”
“哪個劉主任?”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發緊。
“后勤部的劉大生主任啊。”他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掛那東西干叼毛?晚上怪嚇人的。”
劉大生。
這三個字像冰錐扎進耳朵。我猛地轉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劉大生?他現在在哪兒?!”
值班主管嚇了一跳,慌忙拍我的手:“你要干啥?!劉主任早請假了,等下個月才回來……”
我松開手,勉強擠出笑容:“沒事,好久沒見,想打個招呼。”
“嚇我一跳,”他整理著衣領,嘟囔道,“還以為老劉欠你人情呢……對了,他對你挺上心的吧?剛來就給你加工資,還讓我多照顧你。是你親戚?”
親戚?
我盯著他,心里涌起一股冰冷的笑意。是啊,劉大生對我可太“上心”了。
值班主管見我不說話,訕訕地收拾東西走了。
空蕩蕩的值班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照片不見了,劉大生為什么拿走它?還有難道他真的沒死,那段記憶是假的?還是發現我察覺了什么,急著掩蓋痕跡?
如果照片沒了,我是不是可以離開這里了?
但寧寧的話在耳邊響起:掛上那東西,就是對這里的鬼魂許了愿。必須超度它們全部,你才能走。
那些東西……會跟著我嗎?
比如旅店里那只摸我的手。冰冷,黏膩,帶著墳墓里的潮氣。是不是照片被拿走之后,它們就自由了?
可如果我不能走,寧寧為什么要讓我去那么遠的地方?
越想越亂。腦袋里像塞滿了潮濕的棉絮。還是等到午夜吧,看看今晚會發生什么。寧寧的每一句話,恐怕都有深意。
九點多,莎莎發來微信:“在廠里嗎?”
“不然你給我發工資?”
“明天都休班了啊。還想找你呢。”她頓了頓,“回家怎么樣,搞清楚記憶了沒?”
“沒,回去家里沒人。”我撒謊。
“別著急,過兩天我再跟你回去看看。”
聊了幾句,我忽然想起毛令:“你小叔今天找你了嗎?”
“沒。對了,我也覺得他早上怪怪的。”莎莎發來語音,聲音壓低,“他突然讓我離你遠點。你倆是不是最近不對付?”
我心里一沉:“沒有啊。上次見面不就是跟你還有他去我家那次嘛,后來還是你倆一起走的。”
“那我明天問問他。”莎莎說,“你先別多想。”
怎么可能不多想。
剛過十一點,她說困了,道了晚安。屏幕暗下去,值班室徹底陷入寂靜。
我盯著手機,直到屏幕自動熄滅,映出自己模糊的臉——蒼白,眼下發青,瞳孔深處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今晚我要看看,“她”是不是還要來,畢竟真的是已經習慣了“她”每晚的準時出現。
當指針滑向23:50,一股沒來由的恐慌攥住了心臟。像有什么東西在黑暗里窺視,等著我犯錯。
我不由自主的站起來,腿有些軟。推開值班室的門,走廊的聲控燈沒亮。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綠光,幽幽地映著前方。
一步一步走向公寓大門。
然后,我看見了“她”。
那個穿紅色長裙的女生。
她就站在門外,隔著玻璃看我。臉還是模糊的。
我按照常例,拉開一條門縫:“你要進來?”
她不說話。只是“看”著我。那目光像冰水,澆透了我的后背。
我讓開門。她飄了進來——真的是“飄”,裙擺絲毫未動。
我立刻關上門,手指觸到鎖扣,冰涼。
我跟在她后面,她好像發現了我。
她轉過頭。
那一瞬間,我看見了她的眼睛——沒有黑色的瞳孔,只有一片渾濁的乳白色。然后,她的嘴角緩緩咧開,露出一個僵硬到極點的笑容。
嘴唇動了動,但是卻沒聽見任何聲音。
她現在就站在我面前,而我身后,就是公寓的大門。
聲控燈已然沒有任何反應。
一片死寂的黑暗里,只有她的紅裙子,幽幽地發著綠光。
她轉過身指了指前方的樓梯,似乎是在告訴我,她要上樓。難道是去她的444房間嗎?
我不敢阻攔,一個箭步走到她旁邊,她也“飄著”慢悠悠的上了樓。這是我第一次跟她面對面,雖然沒有任何的語言交流,但是她的那個面孔,著實把我嚇得心臟難受。
我不敢繼續猜疑下去,只得快步的又回到了我的值班室,坐在椅子上,看著墻上的表,剛好是指針重合一一12:00整。
正想著今晚看來是沒啥事了,門也鎖了,12點也已經過了,接下來應該是萬無一失了。我半躺在椅子上往上移了移身子,放倒椅背躺了下去,伴隨著鐘表的滴答聲,我似乎進入了沉睡。
龍飛……龍飛!
連著兩聲空洞的聲音透過值班室的門,敲在我的耳膜上,我猛的驚醒了。
朦朧中一時間不知道這是夢還是現實。
我坐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一切正常,又看了一遍門外,只是門外的樹影晃晃悠悠的,像是在跟我招手。
正當我準備再次躺下準備進入夢鄉的時候,忽然感覺兩個肩膀上似乎有兩只手壓的難受,我揉了揉眼一回頭竟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