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
她那身原本鮮艷如血的紅衣,仿佛被無形的火焰舔舐,邊緣處竟泛起焦黑的色澤,絲絲縷縷地化作灰燼飄散。
她緊緊貼著冰冷的墻面,是想要把自己嵌進(jìn)去,喉嚨里擠出斷續(xù)的咽:“饒……饒了我……”
我像個被釘在原地的木偶,眼睜睜看著這荒謬而駭人的一幕。
幾分鐘前還險些將我拖入死亡深淵的紅衣厲鬼,此刻在家紅紅面前,竟連一絲反抗的漣漪都無法激起,只剩下源自本能的、最深切的恐懼。
這紅紅,到底是什么來頭?
沒等我想明白,紅紅已經(jīng)走到了女鬼跟前。就在我以為她要做些什么的時候,窗臺外陡然傳來一聲凄厲到極點(diǎn)的貓叫——“哇嗷!”
那聲音,像是生銹的鐵片刮過玻璃,又像嬰兒瀕死的啼哭,狠狠刺入耳膜。
我煩躁地捂住耳朵,卻看見倚在墻邊的女鬼,隨著這聲貓叫,整個人猛地向上“跳”了一下,不是移動,而是整個魂體不受控制地向上劇烈一顫!
緊接著,一縷灰黑色的煙霧,猛地從她天靈蓋的位置竄了出來!
“呃啊啊啊——!!”
女鬼的慘叫幾乎要撕裂空氣。
那煙霧逸散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的身影也隨之迅速變得稀薄、透明,輪廓扭曲模糊,下一秒或許將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我頭皮發(fā)麻,下意識看向窗臺。
那里不知何時站著一只黑色底子紅色羽毛的鳥兒,還有一雙火紅色的眼睛,死死鎖定著即將魂飛魄散的女鬼。它渾身的毛根根倒豎,喉嚨里持續(xù)發(fā)出尖銳的叫聲。
是它!于姐出事第二天清晨打翻我飯盒的,還有后來時不時在公寓附近鳴叫的就是它!原來…是它?那些相對平靜的日子,竟是它一直在暗中……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紅紅忽然抬起手,對著鳥兒的方向,輕輕向下一壓。
令人不安的鳥叫聲戛然而止。
幾乎在聲音停止的瞬間,那女鬼殘存的身影“噗”地一聲,徹底爆散成一團(tuán)濃郁的青灰色煙塵,不再四處飄散,而是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猛地拽向房間右側(cè)!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過去,隨即,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墻邊那個看似普通的六人寢衣柜,其中一扇柜門不知何時微微敞開了一條縫隙。
借著窗外滲入的、慘淡微弱的光亮,我清晰地看見,那衣柜里層,正正地擺放著一個漆黑的靈位牌!女鬼所化的那縷青煙,正絲絲縷縷地鉆進(jìn)靈位后方一個同樣漆黑的盒子里,消失不見。
這空房間……這看似無人居住的公寓空房間的衣柜里……竟然藏著這種東西?!
那其他的空房間呢?那些緊鎖的、我從未進(jìn)去過的門后,是不是也……
我猛地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公寓深處那股一直被鎮(zhèn)壓著的、難以名狀的陰冷氣息,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清晰、更加迫近。
紅紅轉(zhuǎn)過了身,依舊是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看向我。
“明天,”她的聲音平板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離開。”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嚨干澀:“去……那里?”
她點(diǎn)頭。
“可是,”我鼓起殘留的勇氣,聲音發(fā)顫,“瑩瑩說過,被這里的鬼纏上,就算跑到天涯海角……”
“去,”她打斷我,瞳孔里似乎沒有任何人類的溫度,一字一頓地重復(fù),“或者,死。”
沒有第二種選擇。
我看著她轉(zhuǎn)身離開,消失在走廊的昏暗里,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房間里只剩下我和昏迷不醒的許諾,以及衣柜里那個無聲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靈位。
寒冷,前所未有的寒冷,包裹了我。
我把莎莎抱回房間,放在床上。
她的鼻子腫得老高,那是我情急之下的“杰作”,但現(xiàn)在看來,那點(diǎn)皮肉傷根本不算什么。
她的皮膚冰涼,觸手像摸著一塊寒玉,臉色是一種死氣沉沉的灰白,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顫抖著用她的指紋解開手機(jī),找到毛令的號碼,瘋狂撥打。一直無人接聽,就在我?guī)缀踅^望時,電話終于被接起,傳來毛令帶著濃重睡意和不耐煩的聲音:“誰特么的找死啊?大清早的……”
“你侄女要死了!”我對著話筒吼道,聲音是自己都未曾預(yù)料的尖銳,“莎莎出事了!被鬼上了身,現(xiàn)在快沒氣了!”
電話那頭猛地一靜,隨即是衣物摩擦的窸窣聲和陡然變重的呼吸。“怎么回事?說清楚!”他的聲音瞬間繃緊,睡意全無。
我語無倫次地把昨晚的經(jīng)歷快速說了一遍,重點(diǎn)強(qiáng)調(diào)了女鬼、紅紅,以及莎莎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慘了……”許名揚(yáng)在電話那頭低聲重復(fù)了一句,語氣沉得能滴出水來,“你現(xiàn)在在哪?”
“在去你店里的路上!馬上到!”
“好,店門口等我,我立刻過來!”
五分鐘后,毛令的車一個急剎停在店門前。他臉色鐵青,二話不說,和我一起將渾身冰涼、氣息奄奄的莎莎抬進(jìn)后堂。
他沒有立刻施救,而是先搭上莎莎的腕脈,眉頭越擰越緊。接著,他取來一個造型古樸的青銅爐,在里面插上一根細(xì)長的香,用火柴點(diǎn)燃。
一縷極細(xì)的青煙裊裊升起。
然而,在這無風(fēng)的室內(nèi),那青煙并未筆直向上,而是詭異地分成了兩股。一股依舊向上飄散,另一股,卻像被什么東西牽引著,晃晃悠悠、堅定不移地朝著門外,朝著我們來的方向——那棟被迷霧和靈位籠罩的公寓——飄去。
毛令死死盯著那分流而去的青煙,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動,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魂兒特么的被勾住了……這可不是簡單的‘掉魂’。她的三魂,有一魂被強(qiáng)行留在那‘家’里了。再不找回來,就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