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亡者的火焰慢慢熄滅,白晝緊緊攥住父親生前的藍色圍巾。
“或許我該走了,父親,剛才那個愚蠢的夢里沒有你。”
他知道,留在這里找不到答案。
白晝心灰意冷,他失去了至親,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家園,他變得一無所有,變得沒有依靠。
他變得毫無弱點
白晝想起父親死時的慘象,臨死的眼神在他腦海揮之不去,那是擔心,是坦然,是舍不得,父親對他說了一些話,但是記不全了。
努力在悲傷回憶尋找出路,回想起父親的死前的嘴唇的動作。
“那些塔,傳說中的黑色高塔,是屬于你的,找到它們,它們會為你開門,在那之前,先去天劍門,找到天虹長老,天劍門會保護你。”
他又想起了大哥劍雨笙說的話:“已經結束了”
“還沒徹底結束之前就不算結束。”白晝心里燃起一絲希望。“還有那些塔。”
白晝回到海邊小屋。
打開門之前他仍希望聽見父親的聲音,“回來了小七。”
打開門之后,只有空曠的回音。
來到陰冷的地下室,這里是父親推放雜物的地方,小時候他把這當成一個寶庫,碎霸劍訣就是在這翻出來的。
如今里面空蕩蕩的,只有石頭地面和低矮的棚頂,中間擺著一張長桌。
四周墻壁描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巨大的火山涂鴉就占據了一整面墻。
白晝想起很久以前做過的一個噩夢:無數人體組成了的那座山,巨山崩塌時所有人都跌入海中。
恐怖的夢境浮現腦海,白晝記得被冰冷的手箍住脖子,有一個聲音對他耳語:我在這里等你,兒子。
那種感覺真是永生難忘。
墻壁上的涂鴉和夢里那座山很像。
另一面墻上掛著一些父親生前鑄造的劍,剩下就沒什么了。
桌子上鋪著一張地圖,描繪著秘徑和運輸隊的路線,這是白晝現在需要的。
看著地圖,耳邊又回響起父親臨死的話語,“離開這,能逃多遠逃多遠。”
“為什么是我?”白晝喃喃自語,慢慢卷起桌子上的地圖。
卷到一半,發下地圖下有一封信和半塊石牌。
白晝先拿起信,打開念出信上的文字。
我兒白晝,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但是不要悲傷,死亡是每個人都要到達的終點,或早或晚。
我對你的期望一直很高,就像你所受的磨練一樣,百煉成鋼,相信你回首之時,便能看到那些經歷過的苦難已經開花結果,你已經成為一個男子漢。
有件事,我死后也放心不下,是你的力量,那些力量雖然強大,但只會令你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我用誓言之鋼打造沖火巨劍,逼你發誓,便是為了約束那股未知力量。答應我,永遠不要再使用那力量。
有時候我會想,終有一天,你會離開我身邊,離開這里。
這一天已經到來,卻是我先離開了你。
兒子,不要傷心,你會成長,變強,在死亡找上我之前,我要通過這封信告訴你一些事,你四歲之前記憶盡失,是有原因的,你母親只希望你在劍族平安活一輩子,別怪她。
你要知道的是四個名字,柳宗離,水騰云,袁涂,齊懸壺,他們是背叛者,謀殺者,殺死你母親的罪人。
當你的實力足夠強大之時,殺了他們。
為了我,也是為了你死去的母親,這是我最后的愿望。仇恨是支撐人活下去的最強動力,即使道路由刀刃鑄造,也要堅持下去。
還有,你是有婚約的人,你與天劍門的廉蕊有一紙婚約,她是一個溫婉善良的女子,半塊鳳凰石就是信物,這也是你去天劍門的其中一個原因。
吾兒小七,最后切記,行走于世,將黑手隱藏,不要對外人提及你是劍族人,也不要提及我的名字,那只會給你召來厄運
白晝哽咽著把信讀完,信紙被眼淚浸濕一塊一塊的。
這信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妙,仿佛父親預見了自己的死亡,提前把后事全部安排妥當。
“我答應你父親。”他低語,找到兩條繃帶將黑手標志纏了起來,心中默默記住信上的四個名字,柳宗離,水騰云,袁涂,齊懸壺。
白晝拿起半塊石牌端詳,石牌是長方形,手指長短,質地很輕,握在手里溫熱,半只鳳凰在石牌中,并非雕刻上去,而是像活著的生物居住在石頭里面。
還有另一半石牌,在天劍門的未婚妻手中。
突然白晝感覺背后有一股視線,在這間地下室應該只有他一個人。
他猛地回頭,看見一只雪白烏鴉站在門口,碎鉆一樣的眼睛直盯著自己。
白晝認識它,他收養的它,在雛鳥可以飛翔的時候把它放生。
之后白晝偶爾能看到白羽烏鴉的影子,對方卻從來沒回應過他,沒想到這時候回到他身邊。
白晝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他與紅紋魔狼拼死搏斗的時候,第三次失控,在昏迷中,有一個聲音鉆進他的腦海,那個聲音警告過他,說過他的父親會死去。
“想救你父親的話就來找我,我在蓬萊等著你。”那個聲音這么對他說。
那聲音與噩夢中的聲音和在一起。
“蓬萊。”白晝輕喃出聲。
“哇————”白色烏鴉發出驚悚的叫聲,撲扇翅膀飛了出去。
白晝收好東西,起身離開海邊小屋。
走過寂靜的村落,來到劍痕累累的練劍樹面前。
清晨的潮濕在枝干傷痕中留下水珠,古樹見證了白晝的刻苦訓練,每一道劍痕都是他揮汗如雨刻下的。
白晝無聲站立,任由那股絕望無力感恣意吞噬自己。
他突然不想離開,此時他寧可呆在陪他成長的樹下,守著這片墳墓。
天劍門會有什么?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如果離開,僅存的回憶也會隨著時間消散。
絲絲涼意沁入心扉,最后白晝用力在臉上擦了一把,抽了一下鼻子。
在練劍樹下盤坐,兩把劍橫放在膝間。
兄弟劍狹長,劍刃無光,如同黑影。
沖火巨劍則像晚霞般艷麗,寬闊的劍身纂刻著古老銘文:劍名沖火,利刃之下,妖魔立斷,有死無生。
劍需要去呵護,白晝給兩把劍上好油,仔細打磨劍刃。
最后用布擦拭干凈,用了一個小時,將兩把劍打理的完美無瑕。
“兄弟,父親。”白晝撫摸著兩把劍,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最后落寞一笑。
撲騰撲騰,白色烏鴉落在他的肩膀,開始梳理白色羽毛。
他摸了摸烏鴉柔軟的羽翼。
“就剩下你和我了。”白晝站起來,白羽烏鴉從他肩膀騰起,向著鎮龍山飛去。
“飛吧,你是自由的。”
白晝也朝著鎮龍山走去。
天還是那么的藍,不會在意人的心情有多灰暗。
浮云橫飄,白晝又想起父親的話,不過,看云久了,真的會忘記所有事么?
不過是大人騙小孩的把戲罷了。
“水騰云,齊懸壺,柳宗離,袁涂,天劍門,高塔,蓬萊余罪兒”
白晝不斷念叨五個陌生的名字,和三個沒去過的地方,生怕自己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