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聲幾乎掩蓋了所有的聲響,整個隊伍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此刻,眾人頭頂都像是籠罩著一片無形的陰云,壓得人喘不過氣。
庫爾班跪坐在冰窟邊緣,雙眼失神地呆呆望著著手中那濕透的軍帽,水滴落在冰面上綻開出了一朵朵冰花。
現在這里,除了他無意識的自言自語,周圍就只有風雪刮過的寂靜。
就連那個剛才吞噬了一個年輕生命的冰窟,此刻也恢復了平靜,就好像這里剛才什么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庫爾班,把頭抬起來!”李二牛站在原地不敢動,但聲音在風中顯得格外沉重,“這不是你的錯!你盡力了,我們都看見了。這跟你沒有關系!”
剛才的一切發生得真是太快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們現在雖心急如焚,卻也不得不穩住身形,因為誰也不知道腳下的冰層到底是不是安全的。
就連老班長看著那頂軍帽,都紅了眼眶,啞著嗓子說:“把帽子……收好。等打完這一仗,咱們要戴著它,一起回家。”
阿布吉的翻譯時,聲音都是顫抖的,但每個人都站在原地不敢移動。
在這片吃人的冰湖上,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帶來更大的悲劇,他們不敢去賭。
庫爾班聽后,緩慢地抬起了頭,但目光卻依然落著在手中那頂軍帽上。
水珠正順著五角星的邊緣不斷滑落,在雪光映照下閃爍著刺目的光芒。
“庫爾班!”李二牛的聲音陡然嚴厲,卻又極力克制著音量,“前面還有我們的戰友等著我們去營救,還有侵虐我們家園的入侵者等著我們去驅趕。你忘了自己的職責嗎?”
“職責……”庫爾班嘴中喃喃重復著這個詞,略微有所振作。
短暫的失神過后,他深吸了一口凜冽的寒氣,而后將那濕透的軍帽緊緊貼在胸前,五角星的棱角隔著衣料硌在胸口,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正在不斷地灼燒著他的心臟。
“繼續……前進。”這段話庫爾班說得極輕,但卻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他剛才完全沉浸在巨大的自責與愧疚之中,直到指導員那句“庫爾班,你忘了自己的職責嗎?”像雪山上的鐘聲在他心頭震響,把他拉回了現實之中。
此刻,冰窟中泛起的水花早就已經平息了,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這一刻,庫爾班心里很清楚,有些東西在剛才就永遠的發生改變了。
是的,他曾經承諾過要把隊伍安全帶到地方,并安全帶回去。
這個承諾不僅是對阿塔和老村長,更是對此刻懷中的那頂濕透的軍帽,對那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戰友。
可如今,他卻食言了……
在重新做出決定后,只見庫爾班單膝跪在冰面上,對著散發著寒氣的冰窟語氣沉重:“大哥,你的路,以后我替你走下去,是我對不住你!”
說完,他重重地把頭磕在了冰面上。
這句話很輕,這個頭很重,但卻讓整個冰湖再次安靜下來。
風雪仍在呼嘯,但每個人都聽見了這個承諾,都看見了庫爾班的行動。
當庫爾班再次抬頭時,他眼中的淚花已經止住,隨后只見他站起身的同時,小心翼翼地將軍帽塞進懷里,當他重新站起身時,眼神已經變得像遠處的雪山一樣堅定。
“走吧,”他的聲音還帶著沙啞,卻異常沉穩,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軍帽,“這條路,我們得一起走完。”
說完,他邁開了腳步,這一次,他的背影比任何時候都要挺拔。
懷中的軍帽隨著他的步伐輕輕起伏,就像是在回應他剛才的承諾一樣。
庫爾班小心地挪動著步子,再次回到了隊伍最前方。
他仔細檢查了每個人腳下的冰層,確認暫時安全后,深吸一口氣,前進的同時提醒道:“大家慢慢地走,跟在我身后,一條線,跟我的腳印!”
在經歷了方才發生的事情后,庫爾班的步伐變得更加謹慎、更加小心。
盡管胸口還堵著那塊浸透冰水的巨石,他還是選擇將它暫時封存在了內心的最深處。
此刻的他,肩上不僅扛著是整支隊伍的安危,懷里還揣著那份浸透冰冷湖水的承諾。
李二牛望著前方那個在風雪中顯得格外單薄的背影,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著。
這個少年本不該承受這些的,他想開口安慰,卻知道任何言語在生命的重量面前都顯得蒼白,而且現在也不是安慰的時候。
風雪愈發猛烈,漫天白茫中,恍惚間,李二牛好像看見在庫爾班那瘦小的身影旁,似乎還有一個穿著綠軍裝的挺拔身影,正與他并肩前行……
風雪漸歇,隊伍終于踏上了堅實的湖岸。
庫爾班站在岸邊,扭頭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墨綠色的冰湖,隨后轉身,目光銳利地投向了山谷深處。
楊傳宗走到他身旁,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開了口:“這不是你的錯。從穿上這身軍裝起,我們每個人都做好了準備。”
阿布吉的翻譯聲剛落,庫爾班的喉結滾動著,但他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開口。
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前方的山谷中,那里有他必須要完成的承諾。
現在的他,心無旁騖,只想快點找到那伙兒土匪的身影。
剛才隔著冰湖,他遠遠地看見了幾個人影,現在肯定沒有走太遠。
“我去前面探探路。”庫爾班扭頭對李二牛說道。
李二牛聽完翻譯后,同意了庫爾班的提議,“小心隱蔽,有情況立馬返回。”
庫爾班剛要動身,前方突然傳來幾聲清脆的槍響,緊接著是幾聲模糊的呼喊。
“準備戰斗!”李二牛也是很快做出反應,下發了命令,“聽這個聲音,距離不遠,就在前面山坳里!”
戰士們收到命令后,迅速依托地形散開,拉動槍栓的聲音此起彼伏。
庫爾班則是緊貼著巖石,緊緊地握著腰間的英吉沙小刀。
這突如其來的槍聲,既預示著危險,也意味著他們尋找的目標,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