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瑞在忙著打造生命中第一件機械裝備的時候,烏托邦的行動也沒停止。自打亞里士多德等人與那個代號阿基米德的愣頭青碰面以后,后者已經在一間秘密的安全屋里呆了三天了。
中午,濱海大學旁的孩兒巷,“新希望”科技工作室內。百無聊賴的亞里士多德和孟德斯鳩打著牌,休謨在一旁訂餐。
“對A。”
“要不起。”
“順子。”
“你這順子少牌。”
“我看看?沒少。”
“你少了張A。”
“我A不在這呢嘛?”
“這A是你剛才出掉的。”
“嘖,算了算了,跟你打牌沒意思。活動活動。那小子還在研究lender嗎?”亞里士多德嘩啦啦把牌糊爛,把久未活動,有些生銹的身體從沙發里“拔”出來,轉頭問休謨,“訂了啥?”
“披薩。”
“又是披薩?你忘了上次吃披薩我們鬧了多大的亂子哦,整個樓道都來看熱鬧。”
“那是因為某人神經過敏,把送餐機器人當作了間諜無人機。”
亞里士多德訕訕辯解:“……我那不是,緊張的嘛。這不是第一次干這樣的活,心虛嘛。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們倆這樣?鐵石心腸,冷酷無情?”
休謨感覺有點奇怪,這個人真的是高智商天才,AI擬人領域的高手?怎么總是這么不靠譜。而且還很,無聊。
大概亞里士多德自己也覺得自己這樣子太無趣了,閑來無事開始刷起了帖子。由于是機密研究項目,Lender的失竊并未被官方公布出來,封鎖港口,設卡檢查的理由說的是有一伙境外危險分子,悄悄潛入了濱海市,在盜竊了濱海大學研究所的一些重要成果后被警方通緝。
天網的存在對于一般民眾而言仍然是一個禁區,畢竟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接受自己被大范圍地監控著,自己的所有行為習慣被官方掌握,毫無隱私可言。官方就算自己清楚自己不會隨便拿天網收集的資料來作文章,可是那有用嗎?
對于官方的托詞,亞里士多德表示這個借口實在是——一點沒說錯。因為他仔細想了想烏托邦的武力值,和他們要做的事情,好吧,他們確實算是境外危險分子。
只是不知道,警察到底知道他們要做什么嗎?或者說,警方背后的方丹,到底又知道多少呢?這次艱難的處境,讓亞里士多德意識到方丹恐怕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就他了解過的其他地區,其他國家,烏托邦也有許多侵入計劃,可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被動過。
他們,烏托邦,就像一條躲在陰暗處的蛇,靜謐地爬行著,尋找著下口的機會。而方丹卻像是個熟練的打蛇人,總是精準打在他們最難受的位置——封鎖道路,封鎖港口,反變裝,網絡監視,便衣查訪……
之前兩天,阿基米德進入安全屋研究lender后,他們三人閑得沒事做倒是嘗試過了好幾種方法突破天網的包圍,譬如走私,先偽裝成冷凍食品,把機器裝進牲畜肚子里,用長途車從警戒薄弱的下城區地下市場運往外地,再在臨近周邊小國的省份偷渡出境。
結果當天上午還信誓旦旦不會被查到的老司機,下午就老老實實把貨給退了回來,原因是警方直接在城外干道和高速路上設立了卡哨,根本不給任何人偷運的機會。好在那牲畜肚子里根本沒裝什么實驗電腦,裝的是一大袋廢棄零件,老司機苦口婆心說他自己也是被那些奸商騙了,居然在肉里注水還不夠還縫了廢料進去,如此好說歹說才讓他把這批貨物拿了回去——亞里士多德三人只是試了試手,探出了深淺后,卻并不怎么高興。
現在,希望就都在阿基米德這個“增援”上了,希望他能搗鼓出什么靠譜的計劃。
如果一個月內都沒有辦法的話,如果一個月后還無法逃出去的話……想到烏托邦慣用的下棋下不過就掀桌子,亞里士多德打了個冷噤。千萬別到那步才好。到時候恐怕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窗外響起螺旋槳扇動的嘩啦嘩啦聲音,亞里士多德一驚,彈起身來,只是很快又意識到,自己又是虛驚一場了。很快,休謨從床邊拿來三盒披薩,分放在了桌上。
“一會兒誰去給那小子送餐?”亞里士多德拿起一塊夏威夷菠蘿配火腿肉,含糊不清地說著,“要么干脆餓他一頓,反正也餓不死。正好逼他出來活動活動,解釋一下進度啊。”
“不用了,我已經搞定了。”從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從披薩盒里抓出一塊,把亞里士多德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把身后的人推開,只是手好像推進了一團水波,空間蕩漾開去,卻根本碰不到什么人。
那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就好像是一道幻影一樣。
來人顯出真身,正是德瀾。
“我說你們也太閑著沒事了吧?就不能提前做做準備工作?”
三人都閉口不答,只有休謨似乎頗為好奇,問了他一下:“剛才的技術是什么?我記得烏托邦里沒有這個類型的芯片。”
“當然沒有,這是我的獨創,機械和輔助程序的結合,叫做‘隱形衣’。怎么樣?”
休謨嘖嘖贊嘆:“視覺干擾的能力挺強的,是主動去造成錯覺和幻象的原理?”
亞里士多德平復下心情后,瞥了一眼,不屑地說道:“不就是身上綁了幾個粒子干擾發射器嘛。還‘隱形衣’,又不能真的隱形,我看叫‘蜃氣樓’還差不多。”
休謨挖苦他:“你這話怎么酸酸的啊,小鴨梨,你是不是頂著天才的名頭,鴨梨太大了?放心吧,我們不嫌棄你的。”小鴨梨指的當然是亞里士多德,亞里士多德多次抗議這個軟趴趴的名字,苦口婆心地勸解休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叫這樣的名字不害臊嗎?聽的人倒是不害臊,喊的人我都替他害臊啊!
只不過休謨才不鳥他,只當戳中了要害,喊得更起勁了。
德瀾本人倒是不怎么介意,甚至覺得亞里士多德眼光很不錯,“蜃氣樓”這個名字確實更適合這件裝備。搞得亞里士多德反倒不好意思了。
孟德斯鳩則還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廢話少說吧。完成了?怎么個說法?”
德瀾點點頭:“Lender的硬件一離開方丹就自動鎖死了,這兩天我剛剛把外層的硬件加密都破解了,內部的數據解密恐怕還要1周,不過一旦成功,我們就可以直接把Lender的各個模塊拆分開來,從那個地方分頭打包運走。”
這回連亞里士多德都有些驚訝了,這小子居然準備不走物理路線,直接從網絡上“運走”lender?這個想法確實膽大包天,但是難度比膽量更要夸張多了。
要知道這臺電腦本身就是專門為Lender這一個AI設計的軀殼,內部有數不清的專用機關,想要把這樣一個AI剝離出機械軀體,拆開來,再帶出去,就好像把一個人切成幾塊帶出去一樣,切開來容易,拼起來難啊,至于拼起來以后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最最重要的AI的“靈魂”——情感模塊到底還能不能如常運動,那都是一點底都沒有的。除非是這個AI的設計者,在拆了以后可以順藤摸瓜組裝起來,甚至干脆重新做一個。
德瀾只是信心滿滿地說,交給他沒問題,只是還需要爭取大量的時間。事實上他來增援以前,總部曾經特別提醒他,天網是個非常難纏的對手,一旦給它足夠的時間,在場四人一點幸存的可能性都沒有,因此他只被給予了1個月的時間,1個月后,烏托邦總部就會直接接入,“掀翻桌子”,一舉把他們帶走。
他雖然不知道“掀桌子”是個什么典故,但是直覺告訴他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好。
亞里士多德對此深以為然。
于是接下來,閑著的三人要開始忙著去處理德瀾計劃的一些細枝末節了。亞里士多德負責盡快做出一些名聲,讓這家工作室有個工作室的樣子,這是為了給其他人打掩護,一方面不讓這家工作室的疑點太多,打響名聲來吸引注意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燈下黑”,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在此時大出風頭的工作室,越不會被AI懷疑。
休謨需要去做廣告,拉生意,當然這雖然看上去是為了幫助工作室宣傳,實際也是為了外出收集情報,休謨表示可以先去最近的濱海校區和小吃街宣傳試用,這也是分析出來大部分剛跑來創業的學生常用的做法。德瀾自然是同意了。
至于孟德斯鳩,則表示自己還有額外的事情要忙。由于他算是這次間諜行動的領頭人物,再加上平時就一副很不好說話的樣子,德瀾等人也就沒有多問。
只是孟德斯鳩此行,卻是在為一個月后的掀桌子做著鋪墊,因這件事情還要用到休謨和亞里士多德來擴大影響力,所以也就同意了他們的行動。
“大致就是這樣了。”德瀾揉揉額頭想了想:“說起來我怎么總覺得忘了什么?對了,我記得我們還有一個人的呀?”
“他啊,好像在最近的賽車中心和人飆車吧?反正不用管他,你要是有興趣不如去看看?”
……
濱海市三環賽道賽車中心。
一輛黑色仿福特野馬造型的跑車從坡道一躍而出,落地后一個甩尾,在終點前以車屁股撞過終點線,以車頭正面對著姍姍來遲的對手們。
周圍現場圍觀的,和網絡上圍觀的數千人齊齊失聲,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墨鏡小子把又一條賽道的記錄刷新了一遍。
“咚咚咚!”一個戴變色鏡的清瘦中年男人敲了敲野馬的車窗,“小伙子跑得很俊啊,你是外地來的車手?”
墨鏡小子看了他一眼,就扭轉頭去,什么也沒說。
男人吃了個癟,也不怎么氣,樂呵呵地下了挑戰書:“怎么樣?敢不敢和我們三菱一車隊賽一場熱身賽?你還沒和職業車手比過吧?怎么樣?我們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共同提高?”
這男人這么說,當然是客氣客氣,這附近哪有不知道三菱一大名的?他們在全國大賽上都是前十的常客,實際上他這次是想賣這小子一個面子,然后把他拉進自己的車隊,這么小開法就干凈利落,有職業水平。
墨鏡小子還是沉默,只是默默搖上車窗,把車開到整備區。男人還以為這小子架子有那么大,這都不鳥自己,結果一看人家輪胎換好,直接開去了出發點,還亮大燈鳴喇叭,好似在提醒自己。他這才笑了起來。
“嘿,原來是個小啞巴?倒是人啞車不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