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鳶這次拍攝的地點是在最北邊一個邊遠小城,雖然剛剛十月份,但是氣溫逼近零下,天氣預報說最近幾天還會有降雪。
所以劇組到達涼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集體購置防寒設備跟防寒服。
穆奇被這次的劇務氣得要死,一邊打著哆嗦一邊氣的蹦高,“你是缺心眼嗎?防寒服這種東西不準備好?”
場務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被穆奇兇的差點哭了,更別提劇組里其他冷眼旁觀的演員跟其他工作人員。
宋鳶披著簡風塞給她的純黑色皮草外套,雖然已經是簡醫生口中的最小號,但是宋鳶還是裹得嚴嚴實實,艱難的露出個手指尖給穆奇遞了杯山楂湯,“前輩,消消氣。”
穆奇轉過頭看到她更生氣了,“你準備的到是全面。”
“出門的時候被人硬塞的。”宋鳶一臉傻笑。
穆奇輕輕哼了一聲,作為娛樂圈出了名的包打聽,穆奇的八卦能力不是一般的強,他知道宋鳶跟簡易有些關系,但具體是什么關系還不太清楚。初步估計宋鳶應該是跟簡易的某一位好友關系密切,簡老板就是為了朋友的面子才委托穆奇照看宋鳶的。
老實說,在照顧關系戶這方面,穆奇算得上圈子里熟手。他經常被老板托付照顧各種各樣的人,女孩子居多,男的也不是沒有,演員居多,幕后人員偏少。不過照顧個導演后輩,這還是頭一回,對方看起來沒什么脾氣對自己還挺尊敬。
“你要嗎?我還有一件。”宋鳶看他凍得實在可憐,好心問道。
穆奇看了看宋鳶的衣服,眼光極其挑剔的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算了吧。”
“嗯?”
“我不要,我等著過會場務買防寒服回來。”說著打了個噴嚏。
劇組在旅店大廳辦理入住,大廳的溫度算不上高,對人特別不友好,尤其是穆奇這種怕冷的,宋鳶搖搖頭就要去翻自己的箱子,但是手被攔住了。
“別,你別害我!”穆奇瞪著眼睛。
宋鳶有點懵。
“你這套衣服是去年lousy時裝周上的高定,我是個窮導演弄壞了賠不起。”穆奇說道。
“??”宋鳶一愣。
“你不知道吧。”穆奇傲慢抬頭,“你的朋友什么身份你也不知道吧?”
宋鳶只能跟著搖頭。
“我諒你也不知道,他們這號人都喜歡搞這個,扮豬吃虎,一個個富的跟什么似的,還裝的跟什么似的……”穆奇越說越覺得氣憤,“潛規則還潛到導演頭上了。”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大嘴巴的屬性又沒管住,說漏了嘴。但是他轉頭看宋鳶,只對上一雙平靜無波還帶了點隨和的眼睛。
“你大概是想多了,我沒什么潛規則。”宋鳶把衣服收回了袋子,“你不要就算了。還有,他也沒有什么對我藏著掖著的事情。他有錢有人脈有關系,我都知道。”宋鳶無奈一笑,“我們是好朋友,認識時間比較長了,所以關系比較好。”
“哦……”穆奇尋思這還玩出花來了。
“朋友之間相互借個衣服沒什么吧?可能這衣服對他來說算不上昂貴,他本身也不太看重這些東西。”宋鳶想了想簡風平常也沒什么很奢侈的愛好,最大的興趣大概就是泡在實驗室做實驗或者寫論文,再就是睡覺。就算是看電影跟畫畫也是認識她之后才慢慢培養的,而且也不是什么油畫國畫之類的,就是用簽字筆跟小玩意畫一些隨意的簡筆畫。
“沒什么。”穆奇眼巴巴瞅著裝衣服的帶子。
“給你。”宋鳶豁然一笑,給他重新拿了出來。
然后就是正副導演坐在板凳上端著山楂湯看著劇組里來來往往的人。
“說起來,這趟拍攝演員都來的齊嗎?”宋鳶好奇地問。
“你覺得咱們怎么個來不齊法?”穆奇吃了個山楂,有點酸,吐著舌頭問。
“明天就要正式拍攝了,我看主演們一個都沒到……”宋鳶好奇。
“你進組時間比較晚,所以不太了解我們劇組的習慣。”穆奇說道。
“嗯?”
“我們是出了名的速成劇組,所有演員跟劇本在正式開拍之前提前溝通完成,開拍之后速拍速過。”穆奇又喝了一口湯,“基本不會卡檔期。”
宋鳶聽這話,有些好奇的翻了翻演員表,都是她不認識的人,而且之前查資料發現也不是什么特別知名的流量明星,如果這么開拍的話,演員之間的磨合應該很成問題才對。
“他們都是合作過很久的演員了。”穆奇說道。
“嗯?”宋鳶一愣。
“他們是我合作了三四年的配角,跟大家混了個眼熟。”穆奇戳了戳演員表,“我決定把他們組織起來拍這樣一個網絡電視劇給他們。”
宋鳶一愣。
“就是情懷之作,不過天長日久也會有一波固定受眾。”穆奇笑笑,“這次準備來這邊拍個涼城的古裝片,爆笑情景劇,這是第一季。”
“哦……”宋鳶點點頭。
“大概拍幾個月就可以了。”穆奇看了看宋鳶,“我說,你這趟是個吉祥物,跟著學就行了,沒什么特別需要你辦忙的。”
宋鳶點點頭。
“所以,你如果受不住的話,可以提前回京都。”穆奇看著宋鳶。
“嗯?”宋鳶眉頭一皺。
穆奇輕輕嘆了口氣,“我看你是后輩跟你提個醒。”
宋鳶豎起耳朵。
“簡易把你托付給我,從頭到尾都沒有什么讓你積累經驗或者成名的想法,就是讓你過來混日子的。”穆奇喝了口湯。
“……”宋鳶沉默了一會。
“我不知道你跟簡易或者簡易的朋友是什么關系,但是吧,你如果想認真做個導演,在鳳棲娛樂對你來說并不算是什么好的選擇,在這里你學不到什么。”
宋鳶點了點頭。
“當然,作為你的前輩,我還是會盡可能的讓你學東西,幫你忙。”穆奇目光復雜的看著宋鳶,“現在想認真做導演的人并不多,大家更喜歡賺錢,更喜歡出名,所以每一個新入行的人,我都想盡可能的拉一把,能成功多少,全看天意。”
“我會成為一名合格的導演的。”宋鳶沖穆奇笑著。
穆奇差點被她的笑容晃瞎了,推了她肩膀一把,“傻丫頭!”
等到所有人正式入住之后,已經到晚上十點多鐘了,宋鳶單獨住一間房,洗過澡之后給簡風發了一條通話。
“你已經到了?”簡風穿著黑色睡衣在他臥室那張楠木桌子的前端坐著。
“你不會是就坐在那里等我給你打電話吧?”宋鳶擦頭發的手一頓。
“沒有。”簡風隨手從桌子上拿了個本子,“我在畫畫。”
宋鳶有些好奇,“你畫了什么?你不是說這段時間你忙的要死還要去睡實驗室嗎?怎么現在又有時間畫畫了?”
“這個。”簡風給她看自己的新作品,各種顏色的蘑菇。
“唔。”
“好看嗎?”
“好看,就是看著像毒蘑菇。”宋鳶思考了半天。
“是毒蘑菇。”簡風指著自己畫本上的傘柄蘑菇一個一個介紹過去,“這種是黃斑蘑菇,這個是毒蠅傘菇……”
宋鳶迷迷糊糊聽了半天,“怎么你最近是在研究這個嗎?”
簡風的手一頓,搖了搖頭,“沒有。”
“哦,你是單純覺得它們可愛嗎?”
簡風看了看,覺得這些似乎也并不算可愛,搖了搖頭,“就是隨手畫的。”
“那你還很有天賦。”宋鳶已經擦干了頭發,撐著下巴看著畫面對面的蘑菇,“你當初怎么沒去學個畫畫?”
“我沒得選。”他還是那句話。
宋鳶對簡風口中的沒得選一直不是很明白。
但是這個問題似乎很快就要被解開了,盡管簡風沒有跟宋鳶講過他家的事情,可是不妨礙別人會八卦簡家的事情。
第二天穆奇來給宋鳶還衣服,兩個人奠定了良好的革命友誼。
“今天拍攝嗎?”宋鳶好奇。
“不急,今天去看場地,我來還衣服,順便問問你要不要去。”
那宋鳶肯定是要去看的。
宋鳶隨便收拾了一下就跟著穆奇一起去看拍攝場地了,這次拍攝場地就在距離旅店不遠的一個小院子里。
他們過去的時候,十幾個人正圍著拍攝場地搭場景,宋鳶跟著看了半天。看夠了之后發現穆奇一直在看著她。
“怎么了嗎?”宋鳶好奇問。
“我在好奇你。”穆奇是個八卦的人而且從來不遮掩自己的八卦興趣,“好奇你跟簡易到底是怎么認識的。”
“嗯?”
“因為你完全不是簡易會接近的那種女人。溫和無害,良家婦女。”穆奇笑笑,“簡易喜歡那種毒罌粟一樣的女人,你是個白蓮花,純白純白的。”
“你這話說的。”宋鳶想了想,“我跟簡易的確不算熟,勉強算是做過他兒子的家庭教師一個暑假。”
“哦……”
“我跟簡易的弟弟比較熟悉,他是我的房東。”宋鳶說道。
“簡風?”穆奇從自己腦海深處找出這個名字。
“嗯。”
“不是圈內人,勝似圈內人。”穆奇想了想,看著宋鳶,“你說的哪位朋友不會就是簡風吧?”
“是。”宋鳶點頭。
穆奇猶豫了一下。
“簡風有什么問題嗎?”宋鳶對穆奇的欲言又止有些好奇。
“我對簡風不熟悉,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問題。”穆奇坦率道。
“那么……”
“但是簡易的事情我知道不少,簡風是簡易的弟弟,那么人生軌跡可窺一斑。”穆奇笑笑。
宋鳶的眼睛里充滿了好奇。
“你不會真的以為簡易那身貴族氣質是演出來或者裝出來的吧?”穆奇說道。
宋鳶一愣:“啊?”
“簡易家以前可是富豪家庭。”穆奇努嘴,“他是跟我同一所大學的學弟,影視編導出身。”
“……”這是宋鳶沒想到的,甚至可以稱得上瞠目結舌,“那他怎么沒有做導演?”
“你得知道,這種富豪家庭雖然有錢,但同樣也要承擔投資失敗的風險。”穆奇小聲在宋鳶耳邊說,“簡易大學的時候他們家生意出問題了,很大的事情,據說牽扯了黑白兩道,他爸媽被逼到絕路上,集團申請破產保護之后,兩個人也相繼自殺了。”
“自……自殺?”宋鳶被驚呆了。
“當時簡易好像還在讀大二。”穆奇輕輕嘆了口氣,“本來應該是以后成為名導演的頂級富二代,最后淪落去給人當經紀人。”
宋鳶的眉頭微微蹙起:“給誰?”
“京都雙林知道嗎?”穆奇繼續八卦,“林氏的小少爺林樂然放著小少爺不做,一定要去做明星,他家里人就找了簡易給他做貼身經紀人。”
“……”
“林氏是什么樣的人,能調動簡易去給他們家小少爺做保姆。”穆奇咂舌,“反正據說簡易家欠的外債被林氏擺平了,后來黑白兩道也沒有再追查他們家……”
宋鳶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她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簡易是簡風的親哥哥。
簡易當年在讀大學的時候,簡風應該也在讀書,如果說簡易在當年家庭變故中放棄了自由,賣身給林氏做保姆……那么簡風當年又經歷了什么呢?
這都是她不得而知的事情。
簡風這個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安靜隨意的仿佛距離你很近,但實際上你抓不到他身上的一絲一縷。
宋鳶捧著的保溫杯里是簡風給她準備的中藥方劑,據說是驅寒的。方劑沒有多難喝,甚至還有點清甜,宋鳶經常沖一杯放在保溫杯里保暖,但是此刻她覺得自己保溫杯里是涼絲絲的。
她似乎,從來沒有認真的了解過簡風……
她似乎,也從來沒有給他介紹自己的機會。
雖然她總是說著自己等著簡風告訴她自己的事情,她作為一個外人不會主動去過問。但是如同簡風說的,他們已經認識一年多了,很多的事情,如果她想知道,對方未必會瞞著她。
甚至,在彼此熟悉了之后簡風從來沒有隱瞞過她什么事情……
她總是覺得簡風的世界距離她很遠很遠,但那么長時間以來,她似乎也沒有那個勇氣真正走進他的世界,去看一看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宋鳶長舒一口氣,“這樣……”
“你有何感想?”穆奇問道。
“沒什么感想,就是覺得,我應該對他更好一點才對。”宋鳶笑笑。
“誰?簡風?”
“嗯。”
“……”醒醒吧,傻姑娘,你覺得世界上想著對簡風好的人還缺你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