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一百三十一、兩千一百三十二、兩千一百三十三、兩千一百三十四……
簡風在一片綿羊的海洋中醒過來，外面天已經亮了。
他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去睡一段實驗室，盡管實驗室的環境并不太符合他睡覺的要求。
一臉疲憊的洗漱完之后，簡風也沒有吃早飯的興致，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
他已經很久沒有失眠過了，更不要提失眠這么厲害，褪黑素都沒有用。
今天是宋鳶離開的第三天，昨天晚上沒有跟宋鳶通視頻，一種莫名的心慌感讓他怎么也睡不著。或許今晚上他應該自己去跟宋鳶打個視頻通話？
簡風就這樣一直糾結著，糾結到了上班的時候。
今天他坐門診，一上午沒什么病人，最近的論文都寫的差不多了，沒事情做的簡風無聊的在桌子前轉筆，轉著轉著，尹辭就走了過來。
簡風覺得尹辭這個人每天一副很忙的樣子，實際上閑的要死，要不然怎么總有時間來他面前逛游。
“做什么？”簡風抬頭問。
尹辭的目光慈愛，“好久沒問候你了，這趟過來看看。”
我一點都不想你的問候。簡風滿眼都是這句話。
尹辭對簡風的低氣壓熟視無睹，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直接坐了下來。
“最近怎么樣啊？”
還能怎么樣？吃得飽穿得暖，除了最近幾天有點失眠。
“昨天沒睡好？”尹辭觀察精神病觀察久了，對精神上有點不好的人都能一眼看穿。
“失眠。”簡風皺著眉頭，開始懷疑自己的褪黑素是不是過期了，不然怎么沒有作用。
“宋小姐最近怎么樣？”尹辭狀似不經意問道。
“出去拍電視劇了。”簡風說道，“在涼城。”
“哦，難怪。”尹辭見怪不怪。
難怪什么？我是因為她離開才睡不著的嗎？
看穿了簡風的眼睛，尹辭的目光更加隨和了，“我覺得你應該多跟宋鳶聯系聯系。”
“我們一直有聯系，我不是那種沒有一個人就睡不著的家伙。”說出這句話的簡風自己的都楞了一下。
“承認吧，她不在你根本睡不著。”
“沒有，她不在我也睡的很好。”
“睡實驗室用工作填滿自己空虛的內心嗎？”尹辭笑著搖頭。
簡風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你到底在糾結什么？”尹辭不解。
“我在糾結什么？”簡風看著尹辭。
“你糾結自己愛不愛她？”尹辭看著他。
簡風沒有說話。
“現在能告訴我，為什么不想愛上她嗎？”尹辭隨手帶上了門診室的大門，翻開了自己的小冊子，認真的問對面英俊的醫生。
簡風抿著嘴唇。
“你沒有什么心思是能夠逃過我的眼睛的。”尹辭這么看著他，平靜的說。
簡風覺得自己認識尹辭就是個錯誤，這個男人仿佛生來就是為了克他的，而且尹辭這個人對他的克制跟宋鳶不同，尹辭是一個充滿了攻擊性的家伙，簡風并不是很想面對尹辭。
“說說吧，我們的時間還很長，你可以選擇一直不說，我也可以選擇一直守著你等你說出口。”尹辭翹著腳，語調輕飄飄的，“就像你剛回國的時候不想跟我交流那樣。”
簡風知道對面的人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他開口，他最初不配合尹辭的治療，尹辭也沒有做什么，就是一直粘著他煩著他，煩死為止。簡風只是情感有些匱乏，平常不愛搭理人，并不意味著喜歡被人煩著，相反因為安靜的性格，他最討厭別人來煩他了。
“我覺得……”
“我不想聽借口。”尹辭的毛病還挺多。
簡風停頓了一會，繼續開口，“我沒愛上過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會怎么做出什么事情。”
“怎么說？你想做什么事情？”
“如果真的愛上她，我可能控制不住想讓她永遠留在我身邊。”簡風說道。
“你的愛情是占有欲，但是大家都有這種心理，這很正常。”
“不擇手段。”簡風看著尹辭，眼睛里有妥協，“你說的沒錯，我會傷害到她。”
“為了留下她選擇傷害她？”
“對。”簡風回想著自己的那些計劃，藏在抽屜里的藥劑，愛情其實是一種癮癥……
“那么你現在選擇怎么做？”尹辭有些好奇，“哪怕不愛她，你也表示不想讓她離開。”
“對。”簡風承認了。
“這又有什么區別？”尹辭想了想，“你的愛與不愛之間，有什么區別嗎？”
“……”簡風往背后的椅子上一靠，皺眉一笑，“以愛為名的占有欲，不僅僅表現在想要她留在我身邊。”
簡易曾經跟簡風討論，他愛上一個人的樣子會是什么樣子的。
現在簡風已經可以想象和觸碰到那個樣子了。
“我不想變成那個樣子，我不想讓我們的感情陷入那樣的深淵。”簡風看著尹辭說道，“你說的很對，或許我的天性就是冷漠的，我的獸性就是嗜血的，所以我真的愛上一個人，不可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喜歡她對她好。我會索取她得以一切，讓她融進我的骨血里，永遠不能離開我。”
“……”
“這樣我才能獲得那種——安全感。”
尹辭凝視著簡風，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子跟簡風交談了。但是今天的對話并沒有讓尹辭感覺陷入新的困境，相反，他有種自己養了那么多年的兒子終于長大了的感覺。還挺好……
“你有沒有想過，既然你已經思考到了這個地步，覺察到了自己的問題。真正靠近她的時候，未必真的會落入那種深淵。”尹辭對著他的眼睛，“同樣，人不僅僅擁有獸性。你的本能或許是陰暗可怖的，但是你長期以來的人格，這么多年來養成的性格，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可是，愛一個人必然是要直面內心的。”
“你其實還是想要占有她的，對嗎？”
簡風不說話了。
“那種占有跟喜愛已經到了一種你無法控制的地步，所以才會這么糾結，才會在她離開之后陷入這種困境中。”
“……”
“你為什么不能直面自己的心呢？”
簡風看著他：“你要我怎么直面它？”
“……根據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些事情？”
“那只會讓她永遠離開我。”簡風說道。
“宋鳶喜歡你，你知道嗎？”
“……可能有感覺。”簡風想了想，“但是很模糊，而且有的時候……”
尹辭再次坐了下來，認真聽簡風講。
“有的時候我會覺得她對我的那些喜歡，只是喜歡上了那個虛假的表象的我，如果她知道了我是一個怎么樣的人。”簡風的目光有些悲哀，“她未必會真的喜歡我。”
“你自己都沒辦法準確評價自己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尹辭說道。
“我想盡可能的對她好一點，我不想失去她。我總覺得，如果我對她再好一些，那么她就不會離開我。”
“你腦子里那個溫柔善良的簡醫生是這么想的。”尹辭得出結論，“那么你腦子里那個陰暗孤僻的簡風是怎么想的呢？”
“把她鎖起來，讓她永遠生活在我的囚籠里面。”
“……”尹辭皺著眉頭想了想，“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已經構筑了那么一個囚籠？”
“那是一個，她很容易覺察的，張開翅膀就能飛走的囚籠。”簡風失笑，“我只是想讓她看到……”
“你想讓她看到那個暗面的你，讓她自己來做決定？”
“嗯。”
宋鳶從穆奇這里知道了不少簡易的事情，同時也約等于知道了不少簡風的事情。
不得不說，還是很驚心動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