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鳶在穆奇那里得知了簡易跟簡風之前在京都的那個家族,一個極為知名的家族,但是人丁稱不上興旺。簡家上一輩傳下來的之后他們父親一人,這一輩有了簡易跟簡風兩個。簡風的母親姓駱,所在的家族也因為簡家的事情被牽連……現在簡風簡易似乎已經不跟母親那邊的親人們聯系。
宋鳶一直不太明白簡風明明教養極好,但是情感卻那么淡漠,覺得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議。但是經過穆奇的解釋,宋鳶覺得或許簡風的性格跟家庭變故有一定的聯系……如果家里沒有出事,或許他也會是一個意氣風發,朝氣蓬勃的人。
昨天跟穆奇導演邊吃零食邊聊天到凌晨兩點才睡,今天宋鳶難得睡過頭。
一覺醒來才想起昨天沒有跟簡風通消息,一則都沒有。
之前每天不論事情大小都會給他報個信的,現在突然中斷,總讓宋鳶覺得有些不太好。
然而現在也沒有那么多時間給宋鳶糾結這些問題,今天拍攝任務很緊,宋鳶早起刷牙洗臉之后飯都來不及吃就跑了,即便如此,宋鳶趕到拍攝現場的時候大家還是已經到齊了。
但是正如穆奇說的,整個劇組里宋鳶就是來做吉祥物的,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然而穆奇越是這么說,宋鳶越覺得自己今天遲到辜負了穆奇對她的期望。她一邊往前走一邊想自己等下應該怎么跟總導演道歉,但是真的走到最前面的時候,發現穆奇在監視器前睡大覺,呼嚕打得震天響。
宋鳶:……
“副導,你可算來了。”場務小心翼翼的把一個暖寶寶遞給她,態度親昵,“冷不冷啊,先暖和暖和。”
宋鳶四處看了一圈,雖然人是來齊了,但是大家就跟出來郊游一樣,各玩各的,幾個女演員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男演員圍著個小土堆不知道說什么。
“這是?”宋鳶一懵。
“穆導剛過來就在椅子上睡著了,說睡醒之前誰都不要叫醒他。”
“那拍攝怎么辦?”宋鳶對上場務無措的眼神,她也很無措啊。
“穆導說交給你啊,我們都在等你過來呢。”場務邊說邊去聯系其他人,“醒醒了大家都,干活了干活了!”
宋鳶不知道被誰塞了一把分鏡劇本還有一保溫杯紅糖姜茶,裹著大衣坐在了另外一臺監視器前。
“……”她側過頭去看了看穆奇,對這個男人睡覺質量表現出了敬佩。這樣太牛逼了吧?
這還是宋鳶第一次從頭到尾被劇組的人捧在手心上,大家似乎都對穆奇的不靠譜有一定覺悟,都對宋鳶抱以厚望,看宋鳶的眼神跟看救世主沒什么區別。
宋鳶輕咳一嗓子,然后開始準備今天上午的拍攝。
“二號機搖過去,三號機就位。”
“鵬哥,你這個面部表情太僵硬了,是凍著了嗎?再自然一點,是自然不是放松,還得繃著一點……休息!鵬哥你過來我跟你講一下……”
“倩倩啊,你等下這表情應該控制一下。控制不住沒關系,就稍微表現一下就行,或者我們給你加個動作。手,你手上加個動作,等下攝像機對著手給我來張特寫。”
“一號機呢?畫面呢?!人都沒了你在給我拍什么?”
“上個空鏡,那邊那片鳥等下會飛起來。”
宋鳶忙了一早上口干舌燥,喝掉了場務小姐姐送來的兩杯姜糖水,接過一杯剛剛換的茶喝了一口突然整個人一愣。
“怎么了?”場務覺得宋鳶的樣子有點奇怪。
“啊,沒什么,這個茶是……”
“啊,剛剛崔助理從你的桌子上拿的,看你平常總喝這個,就給你沖了。”
宋鳶點了點頭,正好中場休息,幾個演員在交流后面的劇情,她捧著中藥飲片小口小口的抿。
“這是特調的中藥方劑嗎?”場務小姐好奇。
“嗯,朋友是內科醫師,聽說我出來拍攝專門給我調的。”
“真好聞,居然是薄荷味的。”場務感慨。
“嗯。”宋鳶笑笑。
是薄荷味啊,畢竟簡醫生可喜歡薄荷味了……
宋鳶在導演的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結果對上了穆奇的眼睛。
“唉?穆導你醒了?”場務問。
“醒了有一陣子了,看你表現怎么樣。”穆奇抬起手敲在了宋鳶的椅子上,“還不賴。”
“你要是覺得我拍不下去那可是太低估我了。”宋鳶趴在椅子背上笑,“我可是專業的,而且我也不是沒拍過電視劇。”
“那么電影呢?”穆奇問。
“電影?”宋鳶一愣。
“圈子里的人都想要轉型,從電視劇往電影轉型尤為困難。”穆奇看著宋鳶,“你現在拍電視拍的還挺得心應手,游刃有余的,有考慮過以后往電影發展嗎?”
“……”說沒有是不可能的,但是宋鳶總覺得那個世界距離她有些遙遠,她最開始就決定成為一個電視劇導演,多累計一點劇組經驗。
“你知道張軼嗎?”穆奇問宋鳶。
宋鳶點點頭,她當然知道,給她遞過名片的大前輩,裴柑的師弟。
“張軼之前是鳳棲娛樂的名導演,你知道嗎?”
宋鳶想了想似乎是有那么回事來著。
“張軼給鳳棲娛樂干了五六年,這五六年見,他靠著鳳棲娛樂的人脈、自己的能力和各種交際成功混到了如今的地位。但是去年突然離職了……”
宋鳶突然想起那個雨天給她遞名片的張軼,他當時遞給她的是他工作室的名片并不是鳳棲娛樂的名片。
“所有人都在猜測他是因為跟裴柑或者簡易意見不合才離開的鳳棲娛樂,實際上……”穆奇喝了口自己的茶水,表情一下子沒繃住,“場務,你今天沖的什么這么難喝?”
“紅糖姜茶。”
“那不是女人坐月子喝的嘛?”穆奇問。
“別沒常識了……”
等穆奇跟場務小姐斗嘴過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要說什么,他重新清了清嗓子,“實際上……”
“實際上他是因為不滿足公司讓他拍攝的那些片子,想要自己執導拍攝自己想要拍的電影才離開的。”宋鳶說道。
“……嗯。”穆奇點了點頭,“我覺得你跟張軼挺像的。”
“像嗎?”
穆奇點頭,“張軼最開始也是沒什么關系沒什么人脈,但他是裴柑的學弟,跟裴柑關系很好。裴柑看他畢業之后沒找到很如意的工作,就把他拉來了鳳棲娛樂,之后張軼為了報答裴柑的知遇之恩,在鳳棲娛樂拍了很久的片子。雖然說也靠著鳳棲娛樂在圈內積累了人脈和資源,但是他跟鳳棲娛樂其實并沒有什么感情。他只是看在裴柑的面子……”穆奇指了指宋鳶,“你也是。”
宋鳶疑惑,“我?”
“你也是因為簡風的原因才加入鳳棲娛樂,對你來說鳳棲娛樂并不是你實現夢想的地方,或許鳳棲娛樂能夠幫你實現人脈跟資源的積累。但你早晚有一天會離開的……”
宋鳶沉默了一會,問穆奇:“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你要這么說也可以。”穆奇說,“或者說,你們跟我是不一樣的。我對鳳棲娛樂……”
“你對鳳棲娛樂有感情嗎?”
“老實說也沒有,我最開始是想去星輝娛樂的。”穆奇說道。
“那怎么?”
“沒去成,來了鳳棲娛樂。”穆奇毫不避諱,“但是我后來有機會去星輝娛樂的時候也沒有選擇過去,因為我發現鳳棲娛樂才是適合我的地方。”
宋鳶不明白,“這還有什么適合不適合的嗎?”
“自然是有的,無論是導演還是演員總會有自己適合跟不適合的地方,鳳棲娛樂適合我這種得過且過,不靠天賦吃飯的導演。我擅長拍攝商業片,娛樂片,搞笑電影,歡歡樂樂,藝術性跟名垂青史對我來說并不重要。”穆奇看著宋鳶突然笑了,“但你們不一樣。”
宋鳶懂了,她自己還是想成為一名真正能夠名垂青史的導演的。
“你是那種很有天賦的人,哪怕沒拍過幾部片子,但是對于導演應該做什么,應該怎么處理各種事情,你都很清楚。你其實很優秀,但是還缺少一定的經驗積累。”穆奇指著宋鳶的監視器,“你看,你拍出來的東西,不比那些從業三五年的導演拍出來的差。”
“你這就過譽了……”
“可是你缺乏自信,或許是之前沒怎么在這行混過的原因。”穆奇笑笑,“你這種自信的缺乏會直接導致自己的能力被制約,我想幫你一把。”
“哦?”
“電視劇前半部分的拍攝都交給你了,我要回去睡會。”穆奇打著哈欠走開了。
宋鳶目瞪口呆:你真的是在鼓勵我,不是為了給自己偷懶找借口嗎?
“宋導,今天的拍攝全是你來嗎?”場務小姐過來再次確認一下。
“大概就是了吧。”宋鳶對穆奇的不負責任簡直驚呆了。
老實說,拍攝其實是一件很耗費心力的事情。宋鳶在晚上七點半鐘,完成今天拍攝收尾工作的時候,天都黑了。
“大家辛苦了。”宋鳶覺得身心俱疲,越發覺得穆奇這人絕對是在坑她。
“導演辛苦了。”
大家互相道別之后,宋鳶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酒店,什么都不想說,躺在了大床上滾了幾個滾,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干。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她被視頻電話吵醒了。
“晚上好。”畫面對面的簡風對宋鳶說。
宋鳶先是一愣,再反應過來,今天簡風居然主動給她電話。
“晚上好……吃過了嗎?”宋鳶問回去。
“嗯。”簡風點點頭,看著宋鳶,“你看起來很累,沒睡好嗎?”
“沒,是今天工作太累了,我的上司罷工了,今天的拍攝任務都是我一個人干的。”宋鳶說道。
“辛苦了。”簡風有點心疼她,“你先休息吧。”
“那個……”宋鳶看著對面的簡風,突然說道,“你主動給我打電話,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說嗎?”
簡風頓了一會,他其實并沒有什么事情想說,他只是單純的想要看看她。
“我想去找你。”簡風脫口而出。
“啊?”宋鳶愣住了。
簡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他的視線看了看自己墻壁上的鐘表,估算了一下時間,“聽說今年的第一場雪會降在涼城。”
“啊,這……”
“大概就是最近今天,我想去涼城跟你一起看雪。”簡風終于把自己剛剛的話圓過去了,但是覺得自己仿佛犯了一個更大的錯誤,他能看到宋鳶眼睛里燃起來那些像花火一樣的喜悅。
“我就想問,你突然這么浪漫要過來看雪,你們院長能同意嗎?”
“能的。”尹辭巴不得他離開。
“那好啊。”宋鳶笑了,“你準備什么時候過來?”
答案當然是隨時可以,第二天簡風就去Saint辦了請假手續。
尹辭滿臉的黑線:“你要造反嗎?”
“我起碼存了五年的假期沒有用。”簡風比尹辭還義正言辭。
“……”尹辭不知道簡風這個家伙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聰明了,不,或許簡風一直都很聰明,但是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的英明和機智用在這些地方。
“我去涼城過幾天就回來。”簡風親自動手寫自己的請假條,還動用了權限改了自己的排班表,“當然,你要是有什么緊急事情也可以隨時叫我回來,我過去就是為了看看雪。”
“就是為了看看雪?”尹辭冷笑。
“還有人。”簡風的表情特別正直。
尹辭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涼城的氣候不算太好,這幾天全國大降溫。宋鳶走的時候沒帶多少厚衣服,我這趟過去給她送一些。”
“……”尹辭覺得自己輸了,對面這個男人愛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跟他無關,他現在只想做個閑著無聊的散人,頤養天年。管這些熊孩子的感情糾葛有什么好處嗎?沒有任何好處。
總之又過一天,簡風就拎著行李箱去京郊機場準備登機去涼城了,可是他沒想到在機場自己也能碰上熟人。
“簡風。”姚淘笑著跟他打招呼。
“早安。”簡風點點頭。
“你這是要去哪里?”姚淘看著他拎著巨大的行李箱一時好奇。
“去外地。”他沒有詳細說出自己的去處。
姚淘一挑眉,“你最近跟宋鳶怎么樣?”
“嗯?”
“你們兩個有進展嗎?”姚淘的語氣中透露著朋友的關心,不知道的或許以為她是真的在關心簡風的感情生活,事實上她的確一直很關心簡風的感情生活。
“哪方面?”簡風問。
姚淘沉思了片刻,豁然笑了,“你果真是看上她了嗎?”
“你為什么覺得?”簡風有些好奇。
“你跟別人不一樣。”姚淘看著簡風,眼睛里一片通透,“別人是越喜歡的東西越要藏著掖著,生怕被別人知道。”
“那我?”
“你是喜歡一件東西或者一個人,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是你的。”姚淘攥緊了手心,“對于你不在乎的,你反而會考慮怎么讓對方更好的生活下去。對于你在乎的……你卻從來不會考慮她怎么被世人看待的問題。甚至可能會主動創造出一些困境,把人圈起來。”
“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簡風說道。
姚淘微微低頭,“我認識你很久了。”
“我認識你并沒有很久。”簡風說。
“我知道,但是這不妨礙我已經猜測和揣測你很多年,全天下找不出任何一個比我還關注你還了解你的人,你……”
“那又怎么樣呢?”簡風看著姚淘。
“你說什么?”
“我從來都不需要一個多么了解我的戀人或者妻子。”簡風微微彎起嘴角,“你說是吧?”
“……”姚淘失笑,“是啊。”
他從來都不需要那個跟他在一起的異性多么聰明或者多么愚蠢,不需要那個人多么了解他或者永遠不理解他。簡風是個極度驕傲的人,他只會對自己感興趣的人和事付出全部的熱情……
那個值得他付出熱情的人從來都不是她。這種認知讓姚淘一陣彷徨,她甚至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繼續下去。
“但我還是想問,宋鳶哪里好,值得你這么對她?”
簡風拉著行李箱準備去過安檢,聽了這話停住了腳步,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很重要嗎?”
“對我來說在,這很重要。”姚淘抿了抿唇,“看在我注視了你十多年的份上,請你給我一個答案。”
“關于這個問題其實我也思考了很久。”簡風有的時候特別睿智,有的時候又遲鈍的像個傻子,但是此刻他面對姚淘這十多年的苦澀而艱難的暗戀,表現的完全是個感情上的主宰者的樣子,“跟她在一起會讓我產生一種安全感。”
“安全感?”
“她是一個對我而言全然無害并且容易親近的人。”簡風搖了搖自己的登機牌,“跟她在一起會讓我產生安全感。”
愛情或者是婚姻,就是靠兩個人建立起的安全感慢慢維持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