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雪低下頭,視線聚焦在牛皮紙袋的一角上,死死地盯著,仿佛想要用眼神將這個袋子盯出一個洞來。
良久,林玉雪才伸手拿過紙袋,將背后繞著的細繩解開,袋口朝下,一股腦地將袋子里的東西都倒到桌面上。
“嘩啦”幾聲過后,紙袋里的東西都被倒空,而桌面上則多了一個U盤和一沓厚厚的被折起來的文件。
林玉雪先拿過那沓紙,展開一看,才發(fā)現是銀行的流水記錄,被打印到了紙上。而這個賬戶的主人,是方巧安。
長長的流水記錄里,清一色的都是賬戶轉出的記錄,顯示著方巧安的銀行賬戶在兩個月之內,連續(xù)向另一個賬戶打了三百萬的款項,在一看時間,正是在五年前的夏天,也就是梅霜單出車禍的那個月和下一個月。
林玉雪的眼睛此時已經變得通紅,繼續(xù)翻著手上的紙張,發(fā)現最后一張并不是流水記錄,而是一張工資發(fā)放清單。
這是一張勝利車行的工資發(fā)放清單,員工姓名是張一,銀行賬戶的那一欄,則和剛才方巧安轉賬的那個賬戶一模一樣。
“這…是說明我媽媽的車子,被勝利車行的員工動了手腳嗎?”
林玉雪抬起頭來,晶瑩的淚水蓄在眼中,似乎下一秒就要流下來。
霍池關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忍不住伸手擦了擦她的眼睛,道:“沒錯。”
林玉雪舉起手中的這沓紙:“就為了這區(qū)區(qū)三百萬么?”
她想過很多次,如果真的是林威親手害死了梅霜單,那么她會用盡一切辦法把他送進監(jiān)獄;但她從來沒有想過,媽媽的性命,竟然只是因為區(qū)區(qū)三百萬,就被人輕易奪去了。
“這個人是誰?查到了嗎?”林玉雪緊緊盯著霍池關的臉,聲音冰冷得不再像她。
霍池關腦海里飛快地閃過張韜的臉龐,但只是搖搖頭:“還需要再查,但是很確定不是他們現在的員工。當時這個員工不過是臨時招聘的兼職?!?
“林威呢?有關他的證據是什么?”林玉雪放下手中的紙張,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指了指桌上的U盤道。
霍池關打開桌上放著的筆記本電腦,屏幕輕輕轉向林玉雪,隨即拿起那枚U盤插進了接口里。
“是拍到了他的監(jiān)控視頻?!?
霍池關說著,點開了U盤里存著的一個視頻文件。這個視頻文件是從監(jiān)控錄像中截取出來的,前面只留空了很短的一部分,隨后畫面里就出現了一個中年男子,赫然就是以前的林威。
之間視頻里的林威走到一輛奔馳車的旁邊,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才忽然從身上掏出一支什么,蹲下身來在奔馳車的左前輪輪框上寫寫畫畫。
看到這里,林玉雪整個身子就忽然顫抖起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愿意回憶的事情而情緒激動。
在梅霜單出事后,林玉雪被叫去協助處理過,而她當時看見的梅霜單駕駛的那輛白色奔馳車,左輪胎的輪框里就是被用記號筆花了好幾個圈,她當時還感覺十分奇怪。
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已經明了了。
林威和方巧安為了除掉梅霜單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地想了一條好的決策,但苦于他們二人無法直接接觸到梅霜單的車,所以才將主意打在了梅霜單往常對車做維護的車行里。
兩人不知道通過什辦法找到了這個員工,又用金錢買通了這個員工,為了讓這個員工能夠準確地找到梅霜單的車是哪一輛,林威還特意在梅霜單的車上做了記號,讓被他們買通的那個員工能夠準確找到梅霜單的車子并破壞剎車!
五年前,當梅霜單駕駛著車子行駛在路上時,并不知道車子的剎車已經壞了,到后來竟徑直地撞上了道路兩旁的水泥柱,當場撞成重傷,隨后即使被送去搶救,卻也因傷勢過重而去世。
當時的林玉雪,剛從學?;貋?,得到的卻是一紙噩耗。
如今隔了這么幾年,她終于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卻要直面是她的親生爸爸設計害死了她的親生媽媽這樣一個殘忍的事實。
即便林玉雪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依然無法面對和接受這樣的結果。
她寧愿霍池關調查到的結果,僅僅是方巧安一人。
“為什么…為什么他下得了手…”屏幕上的畫面早已靜止不動,林玉雪卻仍是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屏幕,手里緊緊抓著那沓文件,口中喃喃自語著。
霍池關伸出手覆住了林玉雪微微顫抖的手,眼里充滿了擔憂,也心疼得幾乎要暴跳,甚至有些后悔在今天把事情告訴她了。
“到底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方巧安哪一點比得過我媽媽?林威為什么可以為了方巧安而對我媽媽這么絕情!”林玉雪攥緊拳頭,豆大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一顆顆地落下來,打濕了她的衣襟,也打濕了面前的一小塊桌面。
眼看著這一切的霍池關終于忍不住,伸手一把蓋上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隨即站起身,繞到桌子后的林玉雪旁邊,俯下身來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媽媽的錯。”霍池關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林玉雪頭頂想起,似乎給了她一點安下心來的勇氣。
稍微停頓一會兒,霍池關才又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查清楚真相,替媽媽復仇嗎?現在林威和方巧安的證據都已經拿到了, 你想要達到的目標也越來越近了。”
聞言,林玉雪微微止住哭聲,可聲音里還帶著濃濃的哭腔:“接下來我還應該怎么做?”
如果是在平時,林玉雪會在大部分事情上全然由自己做決定,她也沒意識到,她已經習慣了在遇到事情的時候,主動尋求霍池關的幫助。
霍池關抿了抿唇,似乎先思考了一段時間,才道:“按你原本的想法來,報警。”
霍池關心里很清楚,關乎人命的事情,證據已經確鑿,林威和方巧安會被提起公訴,得到他們早該有的宣判和下場。
只是,他猶豫的事情,在于那個收了方巧安的賄賂的勝利車行的員工。
從嚴誠調查到的情況來看,這個在勝利車行短暫兼職了一段時間的員工,很可能就是被林威或者方巧安安插進去的。
這也是為什么,他今天得知張韜認識方巧安后,腦海里曾經冒出過一個荒唐可怕的猜想的原因。
這個兼職的員工很謹慎,即使工作時間都戴著鴨舌帽,使得監(jiān)控錄像里拍到的他并不清晰,完全無法通過被拍到的面容來分辨他的長相和身份。
由于工作性質,很多比較小的車行里,員工都會在上班時戴著統一的鴨舌帽,也會顯得更加整齊劃一。勝利車行里戴著統一印制的鴨舌帽工作的員工也并不少,但卻只有這個叫張一的員工將帽子壓得嚴嚴實實的,以致于無法辨認出究竟是誰。
這種做法自然很可疑,就像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到車行來不會留很久,而刻意不讓任何監(jiān)控攝像頭拍到他。
但是,監(jiān)控錄像里并不是只會拍到人的上半身,而是會拍到完整的畫面,這就勢必會透露出些許蛛絲馬跡。
霍池關在辦公室里已經將這段從監(jiān)控錄像中截取的視頻完完整整地看過數十遍,對于視頻里拍到的人也莫名有了一種熟悉感。
這名員工的身高體型,以及走路時微微聳動的肩膀,都讓他覺得很是熟悉,卻不愿意去想他腦海里的那個人。
“報警?我今天聽表哥說,方巧安已經和林威分開了?!绷钟裱┨痤^來,想接霍池關的話,卻正好看見他的視線有些飄忽,似乎走了神。
林玉雪忍不住抬起手,在霍池關的面前晃了晃,卻不料霍池關毫無察覺,臉眼皮都不曾動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