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無時勾唇,也看著她,幽幽道:“我可不信當時千山竟不知此事。”
淺綠身形的喬幽緩緩一笑開口:“無時大人莫惱,當初我族確存了幫助魔界之心,只是那時狐帝正在閉關,我們也無法做主。待我們趕到時,兩大仙族的人已經離去了。”
狐帝也清淡一笑,放下撐額的玉手,“我知這事不過也是小打小鬧,浮屠宮實力如此,自然不會有任何事的。所以這五界的平衡,我自然也不擔心會因此打破。”
這兩人一唱一和,倒是把這中立的立場闡明得明明白白。
桑無時不置可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罌粟綻放,“我來這里就只有一件事要查明。當初我在小西天山間被圍堵,扶風長生在外虎視眈眈,我隱于林中,本是可相安無事的,但最后竟被千山一只黑狐以笛聲蠱惑心智,慘烈廝殺后,我失去了一位友人,同時浮屠宮折了一名七剎,這筆賬,該找誰討呢?”
狐帝緩緩起身,恰到好處的微笑呈現于臉上,清泠的音色卻帶著無聲的壓迫,“我族黑狐?怎會有此事?喬幽,我們千山那時可有人出去過?”
喬幽臉色一凜,神情嚴肅,低聲趕緊道:“回狐帝,不曾有人出去過,霜生華也未有異樣,許是無時大人看錯了也未可知。”
桑無時聞言冷笑一聲,“你在說我瞎?”喬幽趕緊低頭連說不敢,她笑笑,白皙玉手輕托著腮幫,“你們不必驚慌,我此次來不是代表魔界,只因這位折損的友人與我而言很重要,我來只是討個人情債而已。”
喬幽臉上有絲暗暗著急,解釋道:“大人,這事真的很蹊蹺,我們千山的人數量都是有限的,少一個都會感知到,怎么可能出現您說的這種事呢?”
“莫不是我要抓幾個仙界之人來對峙,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說謊?”桑無時幽冷的金眸直勾勾看著微有慌亂的喬幽,聲音中的清冷大殿之中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趴在桌上的阿繁似乎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沒有反應。寂云微皺起雙眉,也是意識到氣氛的不妙。唯有小鬼神色淡淡,只專注他眼前的水果。
狐帝淡淡瞥了一眼喬幽,后者立刻謹言閉嘴,她轉眸看著臉色陰沉的桑無時,清清淡淡說道:“喬幽,這話也不是絕對的,若真有人偷跑出去也說不定。既然大人要查此事,那隨意即可。”
喬幽也溫聲回道:“大人莫急,這事我們一定協助您查個水落石出,如果真有人那么做,我族定不會輕饒!”
桑無時低頭把玩著自己手上的扳指,沒說話。但原本好好的氣氛被她鬧僵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重新抬起眼,她微微一笑:“來千山時聽聞一陣歌聲,很是美妙,不知是千山哪位姑娘擁有如此好的嗓音?”都說千山狐族善聲樂,可如此擅長歌樂的倒還真是罕見。
狐帝微微揚臉,頭上玄朱冕旒輕輕晃動,華美面容讓人看得不似真切,但不難聽出語氣間的略微得意自豪之色,“七辰是我族中得意高徒,資質頗好,為人和善聰慧,歌喉更是堪稱一絕了。”說著,她擺擺手,對喬幽道:“喬幽,去傳七辰來。”喬幽應聲而去。
歌舞散去,等待的時間不過片刻,從外而來的宛如天籟清晰傳至殿內眾人耳內,卻更似柔至心間,“七辰拜見師父。”音色柔美,遙遙望去,只見一身形嬌小的女子身著橘紅妝花緞籠煙曳地長裙立于殿中,嬌媚飄逸的面容,恰到好處的笑意,一點嫣紅落眉心,眉眼溫柔,楚楚動人。
桑無時見過太多美人,殿中淺笑嫣然的女子不算上等,但此人立于人群中,一眼便能瞧出她的不同。這么想著,名喚七辰的女子在她面前盈盈一禮,眉眼含笑,極為討喜。若是個男人,此刻怕是恨不得將這小鳥依人般的女子狠狠摟在懷中呵護至極。桑無時無甚表情,微勾唇看著她道:“我來時聽到你的歌聲,很是好聽。”指了指安靜的小鬼,“這個小不點也很喜歡,可惜沒聽夠就沒了。”
被點名的子陌手拿著一顆紫晶葡萄,抬頭看著七辰,藍眸如霧,卻看得很是認真。
那女子一手撫在胸前,微微彎腰致歉,再抬身時眼眸如水,聲色溫柔:“公子能喜歡七辰的歌聲我自是開心的,只是……”眼簾微合,“只是……我近些日子身子不好,已修養多日,今日得幸唱上一曲……沒想到回去后嗓子又……”她說完還輕咳了兩聲,用一種極為抱歉委屈的目光看著桑無時,似乎在請求她的諒解。這架勢似乎她要是繼續要求下去就跟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
桑無時神色淡淡:“那倒是掃興了。”
七辰走至她跟前柔柔一笑:“等我嗓子好了,第一個就唱給公子聽,好不好?”那副柔弱溫婉的小模樣,此刻若是個男人怕早就淪陷了。
但桑無時還是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就不接話了。七辰似是察覺到她的不開心,柔美的臉上有絲焦急,“公子別不開心……我為公子斟酒一杯吧。”
阿繁突的微動,可七辰的手更快,少女橙紅的衣衫劃過桌前,細嫩纖長的指尖輕觸酒壺,抬手一杯,恭恭敬敬遞到她面前。那溫柔又可人的笑意如春風般襲來,微微咬起的下唇,如水般期待的目光,嬌小玲瓏的身子,可謂是將女人的嫵媚展現到了極致。那么的一種錯覺便是,她如果不喝了這杯酒,就是做了天大的壞事,辜負了這個可憐的女子。
可惜,她是個女的。
“放下吧,酒喝太多了。”她在阿繁微微搖晃的身子前淡淡道,而后明顯感覺那丫頭似乎明顯一松。且她不喜這種過于柔弱的姑娘,總覺得哪里不舒服。
七辰輕輕將酒杯放下,雙眸水潤,聲音低落:“公子當真是不開心了,連敬的酒都拒絕了,若是您真的想聽,七辰也是能唱的……”
桑無時趕緊擺擺手,出聲打斷:“好了好了好了,我只是有些累了,沒有怪你的意思。”
席間女子們的目光都落至此處,頗為不滿,如今在她們看來,她就是個斤斤計較的小人,好似什么都是她的錯一般。
七辰秋水般的雙眸微垂,咬著下唇也不再言語。
這接待宴就在這滿懷各異心思中度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