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爺經(jīng)常給你提的太后娘娘么?”顧六回頭看她問。
云岫點點頭,那樣的奇女子她頭一次聽到就無限向往。
“那你知道么,在她之前,沒有一個女人上過戰(zhàn)場,入過朝堂。她憑一桿長槍,在戰(zhàn)場出生入死,成了當(dāng)年威名赫赫的方娟小將軍。當(dāng)今皇貴妃還在衛(wèi)國公做女世子的時候,就把鋪子開遍了大陳的每一座城市,還在望京城開辦了女子謀生技能教學(xué)班。”
現(xiàn)如今,望京城里,街頭巷尾有那么多女子出來經(jīng)商做小買賣,正是因她們這些奇女子,敢不畏世俗,站出來做領(lǐng)頭人。
遲早有一天,望京女子的自由和平等,也會吹到大陳的每一個角落。
“望京城也有女子出來開茶樓做買賣么?”她以為望京城滿是富貴,連鋪路的磚都是金銀所制呢。
顧六輕笑道:“那是自然的,望京城最大的茶肆石亭綠掌柜的就是個女子,最好的點心鋪子五華齋的東家也是個女子,不光如此,還有不愿生孩子又喜歡小孩子的,從親族旁支過繼一個來,做親兒子養(yǎng)的也大有人在。”
“女人可以不生孩子么?”云岫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詫異的問道。
顧六笑著回答她道:“自然可以,當(dāng)今太后娘娘就沒生過孩子,還當(dāng)過女將軍,過繼了皇上跟親兒子一樣的養(yǎng),不一樣做了太后么?”
云岫的下巴都要嚇掉了,女人就算不是因為生活所迫也能出門做生意,女人竟然可以選擇不生孩子!
“爺你沒哄我吧?”這些事聽上去,總覺得不真實。
“哄你作甚,只要你心里有了念頭,那就去行動,推開眼前的大門,外面就是更廣闊的天地。”顧六一臉認(rèn)真的回答道。
看她一臉?biāo)贫嵌臉幼樱櫫矐械么蛉に股盍耍★L(fēng)吹起來涼颼颼的,抱起小七就要回房休息。
不忘交待道:“回頭你大姐要是選擇不嫁人的話,問問她想不想去望京城的秀衣坊去學(xué)刺繡,前幾天扶三爺來信應(yīng)了這事,想學(xué)就趕緊去,別到時候扶三家那老師傅嗝兒屁了,可啥都沒有。”
遲疑了片刻,云岫才反應(yīng)過來,馬上眉開眼笑的答應(yīng)道:“好嘞!”
上次顧六跟她提過讓大姐去秀衣坊學(xué)刺繡的事,她跟大姐說后,姐妹幾個都覺得那是極好的一個機會,大姐學(xué)會了一門精而透的手藝,能養(yǎng)活自己了,這才是一輩子受用的事。
日后二姐跟她都是要各自成一家的,大姐這個樣子,就算她們姐妹們不介意,大姐心里也不好過。
可是上次顧六提了一嘴,后面沒有再說過這事了,她也不好意思開口追問,萬一沒辦成,倒顯得責(zé)怪人家似的。
今兒又提起這事,這就是辦妥了的意思了。
秋天過得快,幾陣西風(fēng)吹過,天就冷了。云二妮擔(dān)心她大姐去了城里沒地兒買冬衣,專門抱著今年新打的一袋兒糧食,到鎮(zhèn)上賣了,扯回新布,緊趕慢趕的,在云大妮去望京城的頭一天晚上給做出來。
云岫笑她呆,望京城里什么東西買不到,值得火急火燎的在家做一件帶過去。
云二妮也不與她紛爭,笑著嘆了口氣,滿是無奈,嘴里低低念到:“你還年幼,再過幾年,你就懂了。”
真正年幼的四妮,抱著大姐的膝蓋哭的嗷嗷一把鼻涕一把淚:“大姐你別去了好不好……”
四妮還分不清楚大姐去鎮(zhèn)上跟去望京城有什么區(qū)別,只是聽到以后要一年回來一次,她就不依。
她有三個姐姐,卻只有大姐會給她買糖葫蘆,大姐一年回來一次,那她也只能一年吃一次糖葫蘆了。
四妮吸著鼻涕,眼淚哭花了臉:“大姐,你不要去……別出去,你在家好不好,你留在家里給我買糖葫蘆……哇”
云大妮原本還在發(fā)愁怎么哄這個小哭包呢,聽著聽著,后面連糖葫蘆都出來了,感情這小吃貨離不開的不是大姐,而是糖葫蘆。
姐妹三個你瞧我我瞧你的,哭笑不得。
四妮這個小哭包的糖葫蘆味的眼淚,沒能留得住大姐,第二天天沒亮,云大妮就坐著劉村長家的牛車去了鎮(zhèn)上的碼頭。
家里只剩下云二妮帶著四妮兩個人過日子,原本就寬敞的院子更顯得空蕩蕩的,只是少了一個人,日子卻突然冷清了。
趕著云岫回來的時候,云二妮在門口晃蕩了好久,才吞吞吐吐的跟她商量道:“岫,你能去跟顧六爺商量一下么,讓我?guī)е哪菀踩ニ易龉ぃ依锘钗疑抖寄芨桑蹅兯哪菀猜犜挘怀巢霍[的,工錢我也能少拿。”
云岫疑惑的瞧著她,一時間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家里太冷清,也沒個鄰居,我一個人帶著四妮住這半山腰子里,心里害怕。”她晚上聽到山上的鳥鳴蟲叫的,心里毛得很,想找個壯膽的人都沒有。
云岫原本也這么打算過,寫字的時候趁顧六心情好,裝作無意的提了一嘴,顧六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顧六不喜歡旁人到他的小院兒住,甭看他見人一臉和善,卻不是好相處的人。
日子久了她才知道,李嬸之所以天天從家里跑個來回的,不是因為要照顧小福子,而是顧六爺不樂意讓人家住他的屋子。
聽李嬸說,沒有小福子的時候她就跟在顧六手下做事了,現(xiàn)在小福子都上學(xué)堂了,這么多年顧六還嫌棄人家呢。
但是顧六爺這個壞毛病,她說出來二姐未必信,倒顯得自己有旁的心思,只得應(yīng)道回頭她去問問先。
思來想去的,倒真給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只是這事得花錢,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云岫舔著臉,笑的一臉諂媚。
“爺,我想跟您再借點錢,成么?”
“借錢干嘛?”顧六抬眼皮看了看她,在他這里管吃管住的,要銀子也沒地方用。
這丫頭鬼的很,保不齊心里打什么小盤算呢。
云岫清了清嗓子,一臉羞澀道:“俗話說得好……”
“撿重要的說。”知道她要開始編故事,顧六打斷道。
“我想送我大姐去鎮(zhèn)上學(xué)一門手藝,得交學(xué)費,您也知道的,我連債都沒還清,哪來的錢呢……”云岫低頭幽幽道。
反正債是越堆越多,她這輩子估計要在顧六這兒做工做成老媽子了。
顧六輕嘖一聲道,側(cè)過身子道“最近下地多,累的腰疼。”
云岫忙上前,給顧六爺捶背捏腰。
顧六爺又伸出腳來,半寐道:“走的路多了,腳也乏的慌。”
云岫又屁顛屁顛的去給顧六爺打水洗腳,完事還貼心的給穿上鞋襪。
“渴了……”
……
一番折騰,云岫累的直喘大氣。
顧六才悠悠道:“借錢這事,不靠譜。”云岫手中的扇子高高舉起,準(zhǔn)備狠狠的拍下去,才解心頭恨。
“我這兒有個靠譜的主意,你要聽么?”顧六回頭瞧她,正看到迎面的扇子。
“你這是預(yù)謀打我呢?爺好心幫你,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還伸出了最惡的小手,你可真是長大了啊!”
顧六痛心疾首道。
“不敢不敢。”云岫悻悻道。
這丫頭的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瞪了她一眼,顧六繼續(xù)道:“這人說起來你也認(rèn)識,還是你們家的老熟人呢。你們村的馮娘子。”
“馮娘子?”云岫疑惑道。
她是想給二姐找個學(xué)手藝的地方,去馮娘子的茶館,燒火么?
“馮娘子孤身一人,無兒無女,你二姐去找她拜師,學(xué)做生意,師徒相稱兩個人住一起也有個伴兒,那馮娘子也是自己一人,你二姐比你勤快,去與她同住,她自是樂意。”顧六解釋道。
馮娘子是個有能力有才干的人不假,這是村里人公認(rèn)的,但是云岫擔(dān)心她二姐嘴笨,平日里連話都不愛多說的人,跟著馮娘子學(xué)做生意,合適么?
“爺,我二姐不善言談,學(xué)做生意恐怕……”
“哪有人天生膽子大會說話的,慢慢跟著學(xué),就會了。”顧六笑道。
末了還不忘揶揄她:“你剛來的時候,不也是黑黢黢的小土妞么,吃了爺家的白米,如今不也長得水靈靈的。”
這人真討厭,好好說著話,就想占兩句嘴上的便宜。她自小到大都不曾黑過,哪根他一樣,天天裹得跟粽子似的,一個夏天還是黑了一層。
跟二姐商量以后,云岫提了兩壺出門前顧六爺親情贊助的桃花酒,托劉三伯去找馮娘子說了這事。
原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行,沒成想,馮娘子聽了來意,竟爽快答應(yīng)了。
到底還是旁觀者清,顧六一眼就看出來,馮娘子這些年沒有過繼孩子,不是不喜歡小孩子,而是沒碰到合適的。
父母雙亡,又無親故,那樣的才是馮娘子想養(yǎng)的,云家姐妹倆,完全符合馮娘子的理想型。
云岫不知道的是,過繼這事,還是馮娘子先托了李嬸來找他幫忙說的。
顧六怕云家姐妹抵觸,才先提議學(xué)藝,回頭時機到了,馮娘子想過繼了,自己去提。
當(dāng)天下午馮娘子專門帶著店里的伙計,去山上幫云二妮收拾東西,連帶著四妮都一起接過去一起住。
家里的事情解決了,云岫心里的結(jié)也就舒暢了,天天樂呵呵的,吃得好,睡得好,小日子過得滋潤。
顧六瞧著她也樂,這丫頭跟傻大姐似的,才來那會兒還清秀好看,明眸大眼的跟二花似的。大半年的光景就吃的長了肉,加上皮膚皙白,瞧上去跟顆剝了皮的花生似的。
不過六爺有一點特別好,戀舊的很,二花小時候長得好看,一窩豬崽子里面她是長得最眉清目秀那個,即便是后來二花吃的膘肥體胖了,也覺得她是最好看的那只豬。
顧六頭一眼就覺得云岫好看,所說小丫頭現(xiàn)在不清秀了,小爪子也長出來了,脾氣也大了,顧六還是覺得,挺好看的。
就跟爹瞧姑娘,親生的怎么瞅怎么順眼。
到了八月,村里人就開始忙中秋了,云岫心心念念著,要喝去年埋下的葡萄酒,聽李嬸說,去年葡萄品相好,六爺親自釀的酒,好像是從關(guān)外傳過來的方子,就六爺會,那酒喝起來,甜絲絲的,爽口極了。
今年的葡萄也好,除去送人的,還富余出來好幾筐子。
顧六在院子的籬笆旁挖了個深坑,放了一個大甕,將葡萄一串串挑揀干凈,裹了宣紙,小心翼翼的從甕口放入。
“爺,您干嗎呢?”云岫在一旁蹲下身子瞧了白天,也沒明白這是在干嘛呢,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