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子初伸手,溫柔的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耐心的哄她:“你也別慌,這事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有什么結論呢。況且我已經去求了我爹爹,這會兒他已經進了宮,去打探消息去了。”
“那扶三爺怎么說的?”顧大奶奶聽到扶子初說到了扶三爺幫忙管了這件事情,忙開口詢問。
扶子初抿著嘴搖了搖頭,“我爹還沒回來呢,但是他既然去了,肯定是要幫忙說上兩句的。況且這事是京兆府捅到天子跟前的,那本應該死了的婦人,他們說是活著的,但是人在他們手里關押著,誰也沒見著,又怎么好下定斷呢?”
這件事情雖說明面上是京兆府狀告刑部顧侍郎十二年前執(zhí)法的時候有所偏私,但其實暗地里,明白了就是京兆府跟刑部的矛盾紛爭罷了。
這些年京兆府尹頻頻更換,皇上早就想拔了這枚長歪了的釘子了,奈何連著換了好幾任,最終都沒能中通外直了,天子腳下油水多,哪個官員進了這個地方還能堅守自我的。
十年寒窗苦,一朝科舉中第才能做個九品父母官。
那些能經歷過科考之后還有幸留守望京城的寒門子弟,說是背后沒有關系,任誰都不會信的。
都說寒門清官,其實不盡然。有些世家望族出來的子弟們,到底是從小吃過見過,面對蠅營狗茍的時候,也更能站得住步子,不屑于此。
顧侍郎就是這么一個例子,戶部尚書家里出來的貴公子,又站到了刑部這個高位上,想拉他下馬的人,可不止京兆府尹背后的人。他走了,別人才能上來,所以這會兒子,不管跟這事有關系沒關系,差不多都派人去打探消息去了。
有棗沒棗打一桿子,萬一顧侍郎折了,誰知道這刑部又能落到誰的手里呢。
“那皇上的意思呢?”顧大奶奶焦急的追問。
這事別人怎么看都不要緊,只要皇上相信他們家大爺,有皇上保著,最后肯定能平安無事的。
扶子初開口道:“皇上肯定是相信顧侍郎的。”畢竟顧侍郎這官可是皇上一手提拔起來的,別人可能是黨政旁左,但是顧侍郎不管明面上還是私下里,絕對是皇上的人,連帶著顧六還有顧家的老爺子,他們顧家一門,都是堅定地站在皇上身邊的。
“既然皇上相信我家大爺,那為何不把大爺放了!”顧大奶奶有些不明白,上位既然信了大爺,那為什么還要把人拘押在牢里。
這下扶子初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解釋了。顧家大爺這次,不是皇上要把他關在大牢里的,而是旁人逼著皇上把他關在大牢里的。
云岫看顧大奶奶有些上了頭,說起話來也咄咄逼人了不少,那扶家小子終歸是來幫忙送信的,扶家三爺也進宮去替大爺奔跑去了,大嫂在這里把扶家小子責怪一番,也有些不好。
上前,攙扶著顧大奶奶坐下,勸慰她道:“大嫂,你先坐下來歇歇,這朝堂之上的事情,自然是有他們的規(guī)矩,您這會子跟子初他們說,他們小孩子家家的,又能懂什么呢?”
扶子初在一旁連連點頭,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一個小孩子,大人的事情他摻和不了。
朝堂之事,豈能是他一個銅臭味的商人能左右的。別說是他了,這件事情,就是顧家的人,最好也不好到處去找人說道也好。
天家的博弈,顧家大爺不過是政治犧牲品罷了。
顧大奶奶聽了這話,才回過神來,澀澀的哽咽了一下,底下聲音:“是我唐突了,不過是太關心我家大爺了……”
扶子初忙擺手回道:“無妨無妨,大爺早些出來,咱們也都安心,不過這事啊,六嬸你還是要早些派人去找六叔回來。”
那些人專門挑了這個日子去敲登聞鼓,就是看準了顧六叔不在望京城,顧家大爺老實穩(wěn)住,顧六叔可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管你什么證據(jù)整人的,拿不出來的都是放屁,再一個激動,提刀把證人宰了,任你說破天去,也什么都不認。
有時候面對那些人模狗樣的官員們,顧六叔這種混不齊的倒是更有法子的很。
云岫點點頭,“早就去了,得了消息我就讓下面的去給六爺傳了信兒,只是路途遙遠,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呢。”
顧六去北邊幫著去實驗這次麻油的實戰(zhàn)能力去了。
這事除了顧六,還真沒人能勝任的了。
經過他改良的投石車,在石頭外面套上一層藤條,上面用草繩鏈接緊致,再潑上麻油,幾百斤的大火球投擲過去,別說是人群了,就算是城墻也能給他們燒著了。
今年經過顧六的鉆營,大陳麻油的產量要比往年翻了好幾番,他們糧草足夠,就算是再奢侈一些,也不怕不夠用的。
想到這里,云岫不覺得心底一片感慨。
六爺在背面研究怎么打仗攻城,保家衛(wèi)國,要是知道后方有人找事,來拿他親大哥開刀。
以他的脾氣,保不齊就丟下一切,殺回來了。
翌日,快中午的時候,顧家大爺才回來了。
官服已經沒有了,扶子初趕著馬車把人一路送進了顧府。
顧大奶奶看到了顧大爺,一臉滄桑衣衫有些不整的樣子,心疼的直掉眼淚。
云岫在一旁直念:“人回來了就沒事,回來就沒事了。”
扶子初搖了搖頭:“還沒到沒事的時候,案子還沒定下來怎么查呢。”
“人不是已經回來了么?”云岫不解的問道。
若是還沒查清楚案子,怎么就能把人給放回來?
顧大爺尷尬的笑了笑:“是扶家三爺拿了三十萬兩銀子,解了江南水患的燃眉之急,皇上體恤,算做了我的保釋銀子,才把我放回來的。”
扶子初低著頭,小聲接話:“只不過從今兒起,大爺?shù)迷诩依锎糁睦锒疾荒艹鋈ィ粶室娙艘膊粶矢l再踏出府門一步,一直等到案件查清楚了,才任皇上另做定奪。”
“不讓出門就不出門了!咱們誰也不見!”顧大奶奶哭的悲愴,這些規(guī)矩什么的都不算什么,只要人沒事,不用帶在大牢里受苦受罪,怎么樣都使得。
顧南青看著她爹憔悴的模樣,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原本她爹風度翩翩的一個人,不過才一夜的功夫,就胡子拉碴,看上去蒼老了不少。
“爹爹……”顧南青小聲喊了一聲。
顧家大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爹爹沒事,你乖。”說吧又看了扶子初一眼。
他心里清楚,這次扶家能這么積極的出錢出力,說到底還是沾了青青的光了。
別看扶子初天天往小六那府里鉆,他到底是去找誰的,騙得過旁人,可偏不了他。
都是打那個年紀過來的人,這個歲數(shù)的小孩子心里想的什么,無外乎青梅竹馬的那些小美好。
只是這次扶家的態(tài)度,倒是能看出是扶子初這小子,是打心底里在乎他們家青青的。畢竟在眾人都觀望的時候,他們一皇商的身份,能站出來甘愿做這出頭鳥。
扶家三爺不傻,能讓他這么做的唯一一個理由就是他兒子求得緊了。
“小子,我這是欠了你一個人情呢。”顧家大爺拍了拍扶子初的肩膀,笑著說道。
扶子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不敢不敢。”心里早就樂開了花。
他是個聰明人,顧家大爺這句話是表示已經知道了他這么做都是為了顧南青……
這到時候他來顧家提親,老丈人這里,看來是沒有什么問題了。
顧家大奶奶一心都在顧家大爺身上,急著回去仔細看看他身上到底有傷沒傷。聽說牢里的牢頭們都有自己的法子,打了人還能讓旁個看不出來,萬一大爺怕孩子們擔心,不愿開口,心疼的還是她。
“老爺,回屋歇著去吧,孩子們也擔心一天了,讓他們也去歇會兒。”顧大奶奶皺著眉頭說道,拍了拍云岫的手,“這里就交給你了。”
便帶著顧大爺回去了。
云岫將兩個孩子帶回了自家府上,她知道兩個人之間肯定有悄悄話要說,也沒打擾他們,說了聲自己乏了,便給兩個小的騰出了空間。
她倒不是說的假話,昨天晚上陪著顧大奶奶熬了一休,她這會兒渾身都是乏的慌。
恨不得當下有個床榻,她立馬就能睡著了。
顧六嬸走了,顧南青才坐下來跟扶子初兩個好好說說話。
“謝謝你啊,扶家哥哥。”顧南青一臉認真的看著扶子初。
這件事情扶子初幫了大忙,她知道的。
雖說扶三爺跟六叔關系好,但三十萬兩銀子,還是要考慮一下的,扶三爺錢拿得這么快,這其中少不得扶子初在其中幫忙周旋。
扶子初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你爹都出來來,你還不對我笑一個,愁眉苦臉的,我看了心里難受。”
顧南青努力擠出了一個牽強的笑意。
她實在是笑不出來,雖說她爹是被放出來了,但是案子還沒有審,后面的事情,才是最大的麻煩呢。
“你擔心個什么勁兒。”扶子初笑著勸她。
顧南青眉頭緊鎖,瞪他一眼,“那是我爹!”她親爹被牽連進了一樁莫名其妙的案子,她肯定是要擔心的。
扶子初莞爾一笑,努了努嘴:“他不光是你爹,還是顧六叔的親哥哥呢。”
顧南青有些不明白,一臉疑惑的望著他。
“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扶子初把臉湊到她面前。
“吧唧”顧南青狠狠的嗦了他一口,一點也不造作,這人竟然趁火打劫,她恨不得上牙咬上一口。
扶子初也不抱怨,揉了揉臉。
笑著替她解釋道:“這會兒,就算是皇上不護著,任誰也不可能再動得了你爹一下子了。”
“那要是他們真的找到了那個女的了呢?”顧南青心里還是有些擔憂的,倒不是她不相信她爹的公證,只是她在刑部的案宗里看到過這種能跟正主一模一樣的替身,而這種事情,除非是查出最后的幕后主使,否則任誰也不能看的出來站在你面前的替身到底是真是假。
“找到了又如何?”扶子初眉眼一挑,笑著說道:“顧六叔這次在前線一把大火燒光了北絨三十萬石糧草,北絨大軍后撤四十里。顧六叔以一己之力,做到了鎮(zhèn)北軍六七年都做不到的事情。”
北絨在背面騷擾了他們大陳六七年的光景了。
游牧民族又沒有什么固定的住所。鎮(zhèn)北軍多年以來只能防御,不見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