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裊裊的熏香,紅掌事的話在歐田腦子里面跟過皮影戲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浮現(xiàn)。
紅師爺看著老爺一直不出聲說話,眼睛還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
他挪動身子,過來看了看面前的水杯。
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啊。
怎么就看的這么出身。
他身上的熱氣暖呼呼的一片,把歐田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看老爺終于回了神,紅師爺?shù)溃骸跋乱粋€喊得是黑曾琦么?”
今天帶回來的,有頭有臉的就這三個人。
紅掌事和黑曾福都來過了,就剩下黑曾琦一個人還在外面晾著呢。
“啊?”歐田站起身子,活動了一下身子骨。
走到不遠處的香爐面前,把燃燒到了一半的熏香顛倒了一個來回,熄滅了。
“誰也不用喊了,把打架的和殺人都給暫時押起來。那三個人……”他想了想,道:“讓他們先回去吧。后續(xù)升堂需要作證的時候,再隨時聽候傳喚。”
紅師爺點頭,開門出去轉(zhuǎn)述他的意思。
這廂花廳里面。
差官們把抓來的下人們都帶上腳鐐手鏈,推搡出去。
黑曾琦和善的跟紅師爺?shù)绖e,臉上的笑意一直掛著,慈善的不能再慈善了。
出了衙門口的大門,黑曾福和紅師爺主仆兩個,跟著大房的轎子回去了。
黑曾琦站在縣衙門口,看著門口的兩只石獅子。
“老爺,咱們也回吧。”
老管家是黑六爺安排給他的,黑六爺在的時候,就是他。
如今換了黑曾琦坐上了當家的位置,管事的管家,還是他。
黑曾琦臉上一片沉重道:“這新來的縣令,可是個有些心思的。”
老管家把他請上了馬上,跟著也進去了。
“要不老奴去一趟郡里面。”
黑老六還活著的時候,歐縣令的老丈人李郡守,跟他們的交情還算不錯。
黑家懂事的很,關(guān)外的這些黑道白道的,逢年過節(jié)的孝敬貢品,一樣都沒有少了過的。
路子走的寬了,才能夠在關(guān)外這地界上,活的開。
當年黑水寨沒了以后,多少姓黑的人家都改名改姓。
他們黑家算是少數(shù)沒有改名字,還能過得安穩(wěn)的。
懂事一些,總沒有壞處的。
黑曾琦點了點頭:“是該去郡里面一趟了,順帶也看看祖父。我這邊有官司等著傳喚,不方便走開。您到時候去了,待我跟祖父陪個罪。”
他不是李家的嫡出,所以即便是名義上的外祖家里,也是禮數(shù)格外的齊全。
老管家應下,順帶在路上把府里面的情況都給他一一講述了清楚。
顧六爺他們?nèi)穗m然是在城外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干著辛苦活兒,但是消息這些的,一向來的非常及時準確。
他剛干完了活兒,在水坑里面淌腳。
聽到李叔說的消息。
笑著點頭:“歐田這縣太爺做的,終于是清醒一回了。”
還知道給黑曾琦下套,比往日長進的不少啊。
李叔看六爺沒有后面的吩咐,請示道:“那咱們這邊……”
黑家的那幾個庶子和白馬郡的趙家之所以愿意朝這邊發(fā)力,一多半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這邊用了些手段。
眼下歐田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套路,他們要是再繼續(xù)在哪兒杵著,萬一曝露了行蹤,恐怕還要惹禍上身呢。
顧六道:“讓咱們的人回來,推他這一把,我心里面還一直惦記著怎么收利息呢,把飯都給他嚼嚼吐嘴里面不成?他不嫌惡心,我還嫌惡心呢。”
李叔低頭,這比方打的,確實是有些惡心了。
把自己身上簡單收拾干凈了。
顧六這才打馬,帶著李叔和兩個從郇家那邊弄來的隨行小廝一起,朝城內(nèi)的方向去了。
云岫自從懷孕以來,一直小心翼翼的將養(yǎng)著。
就連那日過來看診的大夫開的藥都不敢胡亂的去吃。
一直等到郇家的大夫從白馬郡過來以后,帶著藥材和人一起,在她們院子里熬出來的,她才敢下肚子。
也不怪她過分的謹慎了。
海晏縣城里面如今這個情形。
三天兩頭的發(fā)生人命案子,還都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地下,不管是誰的陽謀,誰的陰謀。
總歸是讓人聽了害怕的要命。
她有過一次丟了孩子的恐懼,到現(xiàn)在都還壓在身上喘不過氣來,肚子里面的這個孩子,她是打心眼兒里面珍惜的。
她這般的小心。
顧六也是贊同的很,頭一個孩子沒了。
當娘的心里面過不去,顧六這個當?shù)模睦锩娓沁^不去。
要不是知道卓神醫(yī)被皇上‘發(fā)配’去了北邊戰(zhàn)場之上,他都恨不得派人去望京城一趟,把人給接過來才好。
一回到家里,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往云岫的肚皮上面瞄。
有時候云岫被看得害臊了,還會突然莫名吃醋,開口問一句來:“你到底是喜歡我肚子里面的孩子,還是喜歡我啊?”
推開二門,七八個手腳麻利的丫鬟,正在伺候著云岫在院子里面來回走路呢。
顧六笑,這是終于記得他交代的事情了。
前些日子小丫頭自己一個人挺著大肚子,也沒個搭把手的,就大搖大擺的在外面散步,總是嚇得他心驚膽戰(zhàn)的。
她冒冒失失的一個人,萬一磕碰了,后悔死都來不及。
看到了他,云岫笑著打招呼:“爺,你回來了。”
顧六也高興的回她,不過沒有敢走進了去。讓人打水在偏房沐浴換上了干凈的衣服以后,才敢過來。
云岫已經(jīng)坐下來吃藥了。
顧六鼻子靈的很,稍微有些不一樣的味道就聞出來了。
“大夫給換了新的方子?”他犟了犟鼻子,愁眉苦臉道:“這個會不會太苦了。”
他光是聞著,就感受到了那股子從碗里面飄浮出來的苦澀味道。
一碗下肚,還不得苦到他的寶貝女兒?
云岫喝了一大口,放下碗緩一緩。
“還好,良藥苦口。”
“之前的方子怎么了?”
一旁的大丫鬟道:“大夫說,夫人這些日子活動的少了,怕日后生產(chǎn)的時候會因為孩子營養(yǎng)過剩,而出現(xiàn)什么生產(chǎn)過疼的事情。就給改了方子,也交代讓夫人多活動活動。”
顧六頷首。
“能吃蜜棗么?給你來個蜜棗。”
云岫沒有搭腔,咕咚咕咚把剩下的一飲而盡。
苦的嘴里面的舌頭都有些發(fā)顫。
她低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丫鬟們都魚貫而出,退了下去。
她眼睛笑的狡黠,反手攔著顧六的脖子,貼著他的嘴巴就吻了上去。
小丫頭主動點兒顧六爺是高興的厲害的。
軟香似玉的在懷里面,他巴不得。
但是,明顯不是投懷送抱的。
小丫頭鬼的很,他嘴巴里面也是一股子讓人擠眉弄眼的苦澀暈開。
云岫這才罷休,下巴微微抬起,有些小驕傲道:“這叫做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顧六糾正她:“不羞,成語也能亂改?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他可不想跟她做兄弟。
要做,就做鴛鴦,做比翼鳥。
云岫伸手提著他的耳朵,兇巴巴的嚇唬道:“你再說,什么齊心?”
顧六爺最會看人的臉色了。
“夫妻同心。”
他伸手把小小的人兒懶到懷里面,滾燙的嘴在她的肚子上面貼了貼:“寶貝女兒,爹爹可是為了你臉皮越來越厚了。日后可要多跟爹爹親近一些。”
云岫笑著戳他腦門:“你臉皮本來就厚,少把責任往我姑娘身上推脫。”
顧六嘴硬:“那也是我的姑娘。我可是連名字都想好了的。”
云岫道:“什么名字。”
顧六爺小心的把人抱著進了書房,鋪上干凈的宣紙,提筆在上面寫了三個字。
“顧嬌嬌?”云岫是打鼻子里面都透露著對這個名字的質(zhì)疑的。
“……”
“好聽吧?”顧六爺還不知道她的嫌棄,獻寶的道:“我的寶貝女兒,一輩子一定嬌嬌如玉。”
他一定好好努力,給她最好的一切,把小丫頭和小小丫頭都養(yǎng)的嬌滴滴的。
“是不是有些俗氣了?”
云岫委婉的表述著自己的不滿。
嬌嬌?這個名字就算是在鄉(xiāng)下那些地方,也少有人家會用這個名字吧?
顧六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俗氣的。
“嬌嬌,嬌嬌。一輩子嬌滴滴的,不好么?”
他女兒嬌貴,就得直白的讓所人都知道才成。
云岫不想跟這個沒有水準的人說話,就這他方才研好的墨,也寫了一個名字。
“顧平安。”
“平安?聽著像是個男孩子的名字吧。”
顧六同樣不滿意這個名字,他的女兒不用說自然會一生平安順遂。
不如嬌嬌聽起來好聽。
“平安好,簡單上口。”云岫解釋道。
她上一次沒有護的住孩子平安,這次,一定要平安。
她大著肚子,顧六也舍不得多跟她爭執(zhí)什么,平安也就平安了。
等出生以后,他照樣要喊嬌嬌的。
李嬸在外面來稟,說是布飯了。
顧六抱起嬌嬌的娘親,笑瞇瞇的伺候大嬌嬌小嬌嬌祭拜五臟廟去。
云岫這胎倒是極好的,從診斷出來有孕開始,就沒有什么孕吐的過激反應。
如今顯懷都需要挺著腰走路了,還是吃什么都有一個好胃口。
李嬸做的什么飯菜,云岫都能夠好好的給吃完了。
顧六最愛的就是給她布飯,看著大的小的吃的飽飽的。
云岫肚子大,每天又要遵循醫(yī)囑,多多的走路。
也是真的餓得慌。
顧六給她夾菜什么的,都能夠吃完。
摸著越發(fā)圓滾滾的肚子,她吃飽以后也會犯愁。
“爺,你說我這是懷孕的緣故,才肚子大起來的,還是吃多了,才把肚子撐大的?”
雖然她想要給肚子里面的顧平安最好的營養(yǎng),但是她也是個愛美的。
要是生完了孩子,她還是這副胖乎乎的樣子。
那她恐怕得哭死。
顧六的一雙大手伸了過來。
在她的腰間來回摸了摸,確實是大了不少。之前緊致的肌膚,如今輕輕去捏,都能感受到胖乎乎的肉肉了。
察覺到他在捏自己的肉,云岫冷臉。
“您果然是也發(fā)現(xiàn)了我胖了!”
“沒有!怎么會!”顧六想也不想的就否認。
臉上一副坦蕩模樣,心里面卻努力的忍笑。
小丫頭臉上都比平日里豐腴了許多,還用的著往腰上去摸么?只是說出來她要生氣。
為了家庭的和諧,和夫妻關(guān)系的融洽,有時候必要時候的一些善意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