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馬兒落下前蹄,她才歪了身子,雙腿夾緊馬腹,上半身快要貼著地面,手里球桿一揮,竟是在驚險之中,眾人都未反應過來時打出去了關鍵性的一球。
“好!”顧夫人帶頭站起,看著場上的盛況,忍不住拍手道:“康王妃真是好身手!”
我擔心你
馬球場上一片熱鬧歡騰,琴小雙卻是慘白著一張臉正怔怔的盯著帳頂,她放在被子下的手,就快要將身下的褥子抓破,可盡管如此仍舊不能消除她此時心中的恨意。
池水漫上全身,似乎馬上就要將自己拖拽到地獄里的感覺還在眼前,可這明明都應該是沈佳禾該嘗的滋味,就是因為她,自己還錯失了一個結交官家女眷的好機會。
“如何?”裴澍看著御醫問道。
御醫躬身回道:“沒有大礙,只是天氣寒涼,喝上兩劑溫補的藥預防傷寒即可。”
裴澍看著沒有什么血色的琴小雙皺眉:“她的臉色白的實在是嚇人,剛才喝了一大碗姜湯,還是不見絲毫起色。”
御醫再一次回道:“琴主子許是受了驚嚇,只要好生休息便好,老臣再替琴主子開兩張安神的方子調養一下。”
裴澍看著一雙眼睛沒有絲毫神采的琴小雙,只握了她的手安慰道:“沒事了,好好養著別太擔心。”
“臣妾好怕。”琴小雙反抓著裴澍的手,聲音還有些低啞。
裴澍在她的額間吻了吻,語氣輕柔:“有本王在,你還怕什么,好好睡一會。”
琴小雙將臉頰貼在裴澍的手上,喃喃低語道:“王爺在,臣妾自然不怕,可臣妾怕睡著了以后,王爺就會悄悄走了。”
裴澍覺得胸腔里的一塊瞬間變得柔軟了起來,他靠近了琴小雙一點,繼續安慰道:“本王就在這里陪著你,哪里也不去。”
“以前從未跟康王妃一起打過馬球,倒是不知道竟會有這樣好的身手,讓我們可是大開眼界了。”有人笑著恭維道。
沈佳禾笑著朝那人點了點頭道:“只是運氣好而已,大家承讓了。”
“好運氣也是能力的一部分,”顧夫人向大家走過來,只笑著看向沈佳禾,毫不吝嗇贊美之詞,“何況你本就馬術一流,倒是不輸軍營里的一些男人。”
能得將軍夫人如此夸贊,眾人看向沈佳禾的目光又多了一些欣賞。
沈佳禾連忙朝顧夫人行了一禮道:“顧夫人抬愛,僥幸而已。”
顧夫人忙跟著還禮:“王妃如此真是折煞我了。”
沈佳禾抬手將顧夫人扶起道:“顧夫人和顧將軍為國立過汗馬功勞,我們小輩理當行這一禮,還望顧夫人不要推辭。”
顧夫人忍不住又仔細看了沈佳禾一眼,見她眼中全然都是尊敬,對她的喜愛不由又加深了幾分。
她從丫鬟手里接過先前的那個盒子,放在沈佳禾的面前,卻是對著眾人道:“今日的彩頭送給康王妃,想必大家都沒有異議。”
眾人齊聲道謝,沈佳禾一一還禮道:“承蒙大家照顧,多謝。”
顧夫人笑著攜了她的手道:“你又何必謙虛,以后可要跟我們常出來玩才好,這一群人啊,都是喜鬧的性子,你別不習慣才好。”
沈佳禾連忙道謝:“多謝顧夫人抬愛,佳禾十分喜愛。”
“這樣,晚上將軍府設了宴,大家都一起過去,我們正好可以一同走!”顧夫人邀請道。
沈佳禾歉意的回道:“實在是抱歉,佳禾今日下午有點太費力氣,這會身子乏的厲害,恐怕不能堅持去參加宴席了,以后等有時間,佳禾一定登門拜訪。”
顧夫人還想再挽留一二,猛然間想起康王府今日似乎只來了沈佳禾一人,康王并沒有一同前來,于是只能惋惜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留你用飯了,早點回去休息,改日我們再約。”
裴源看著沈佳禾朝著眾人相反的方向走去,忙將馬撥快了幾步去到裴浩的身邊,低聲說道:“浩兒,回頭跟顧夫人說一聲,就說我有事先行離開,改日再去將軍府討兩杯水酒。”
裴浩想要問一問到底何事,還未開口就見裴源棄了馬,鉆進了顯王府的馬車,調轉了方向一路疾馳而去。
他一頭霧水,撓了撓頭頂,最后還是跟上了前面的大隊人馬。
晚間顧夫人和顧將軍坐在宴席上首,大廳里熱熱鬧鬧,賓主盡歡,顧夫人狡黠的問著顧將軍道:“你猜今日是誰贏走了你的匕首?”
顧將軍摸著胡子笑說道:“我猜該是兵部侍郎家的小子,他的馬上功夫可是京城第一啊。”
顧夫人笑而不語,下面有人接話道:“顧將軍這次還真是猜錯了,您一定想不到今日拿了頭籌的是康王妃。”
顧將軍顯然有些不相信:“沈家有名的那個才女?”
“正是,”顧夫人笑著道:“她文采斐然名滿京城,想不到馬術也這么好,你今日沒有看到,我當時都被她震驚了。”
禮部尚書的夫人也接話道:“可不僅僅馬術好,你們瞧見她今日穿的衣服了嗎?我瞧著新奇,下面的丫鬟便去跟康王府的丫鬟打聽了兩句,竟是康王妃自己想出來的式樣,讓底下人做出來的,就是為了打馬球時方便。”
“穿上那樣的衣服,在馬上可就活泛了許多。”有人出聲附和道。
顧夫人笑著點頭:“也還是要騎術好才行,她可不輸你們這些兵油子。”
眾人談論的沈佳禾正在回去康王府的路上,她不著急回府,馬車快了也顛簸的難受,只吩咐了小廝慢一點,馬車晃晃悠悠一路前行,沈佳禾把玩著手里的匕首,聽見白薇在一旁低聲提醒道:“王妃,后面一輛馬車跟了我們很久了。”
沈佳禾只淡淡回了一聲無事,仍舊把玩著手里的匕首,腦子里想的卻全是裴源。
他出門低調,用的只是普通不起眼的馬車,白薇并沒有認出來,可她卻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是他一直跟在后面。
她們速度很慢,后面的馬車也一直未有追趕超過的意思,只是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雖然知道他們本就順路,可沈佳禾心里就是清楚,裴源如此也是為了看見自己安全到家。
像是把一顆心臟泡在滿滿一杯蜂蜜水里,淡淡的甜順著心臟肆意布滿渾身的血液,讓一天的疲憊在轉瞬之間都拋諸腦后。
直到沈佳禾從馬車下來,站在康王府的大門,身后的馬車里也走出一個清瘦的人影來,他們隔著宮燈遙遙相望,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慢慢的揚了揚嘴角,沈佳禾看見他的嘴唇動了動,說的是注意休息。
沈佳禾坐在梳妝臺前由著白薇給自己去掉那些頭飾,解開發髻,突然想起早晨路過洗衣房看見的一個丫鬟,好奇問道:“府里洗衣房西面有間屋子,我今早路過,看見一個丫鬟從里面走出來,但是絕不是洗衣房的丫鬟。你明早跟陸公公打聽一下什么情況,之前我跟府里下人訓話的時候,并未見過她。”
白薇答了一聲是,沈佳禾便換了衣服去了顯王府,一進房間便聞出來房間里熏著跟往日不同的熏香,便喚了丫鬟近前問了一聲。
“是王爺回來吩咐的,說是沈姑娘今日勞累,屋里的熏香能夠寧靜安神,緩解疲勞。”
沈佳禾忍不住翹了翹唇角,抬手去了耳上一對紅石榴的墜子往丫鬟手里一塞道:“你們王爺有心了,你也伺候的好。”
門口突然傳來動靜,裴源站在窗口低聲道:“這些都是她們應該做的,你只管安心享受就好。”
沈佳禾也不說什么,是抬眼示意小丫鬟收了東西退下,就要為裴源開門,卻又聽見他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明明一個時辰前他們才在兩府大門口分別,可是在睡下之前無論如何都想要過來見她一面,走到門口以后又覺得不知見了面該說些什么,只好躲在窗口邊看上一眼。
如今說上一兩句話,心里也安穩了下來,回去后總算能睡個好覺。
沈佳禾在翌日回到康王府用早膳,白薇見她用完一碗雞絲面以后才向她稟告道:“王妃,昨日您讓奴婢打聽的,奴婢已經問過陸公公了。”
沈佳禾想了一會才想起昨日讓白薇打聽一個丫鬟的事情,便點頭示意白薇繼續。
“陸公公只說那里住著的是琴主子的丫鬟,叫程菲菲。”白薇給沈佳禾倒了杯清茶,才將自己打聽來的繼續說道。
沈佳禾有些奇怪:“琴鄉居的下人房沒了位置嗎?琴小雙的丫鬟為何住的離她這么遠?”
白薇搖頭:“奴婢也覺有些奇怪,但陸公公只說這么多,其他的再問只推說不知道了。”
白英從門外端著水盆進來,一臉開心的對著二人道:“王妃這就要問我了,我可知道的比白薇姐姐多。”
沈佳禾笑道:“那你這個包打聽趕快來說說。”
“自然是因為琴側妃不想讓王爺見到這個程菲菲啊!”她一臉驕傲,仿佛打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我是從洗衣房那里打聽來的,這個程菲菲本是王爺從外面教坊收進來的,一直是貼身伺候的丫頭,后來琴側妃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跟王爺要了她過去伺候。”
白英想著洗衣房的人跟她說的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洗衣房的人也很奇怪,琴側妃要了她以后,并不讓她貼身伺候,只打發進這個小院子里來,偶爾讓她做點不輕不重的活計。”
沈佳禾沉思了一會,囑咐兩人道:“既然是琴小雙的人,那我們就不比分心管她了,隨她們去吧。”
第二十章 兩個十分相像的人
琴小雙似乎因為落水,身子一直沒好透,多日不出琴鄉居,裴澍自然是日日過去看望,連公事都放在了琴鄉居處理。
沈佳禾落得清閑,所以每日回顯王府的時間便早了許多,這日一早回去,見裴源已經等在了院子里。
“今日不忙?”沈佳禾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給你送個東西。”裴源將手邊一個紅色的小瓷瓶遞了過去,“是之前宮里的胡御醫送給我的,說是對于祛疤的效果極好,我也用不上,正好送給你。”
沈佳禾將瓶子握在手里,她知道之前在球場上,裴源必是看見了她額頭上的傷,可他不問緣由,她也樂得不想再去解釋,便笑著道謝:“多謝,我好像總是欠你人情。”
入睡之前沈佳禾挖出指甲大小的一點,細細涂抹在額上的那條疤痕上,一點涼意順著額間四散開來,坐在燈下的沈佳禾忽然恍惚的在想,若是沒有這個‘疤痕’,她此生絕不會遇見裴源,他們只會在兩個平行的世界里各自過活。
沈佳禾一夜睡的安穩,第二日一早便起來看額頭上的傷疤,見情況依舊,心里嘆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暗自笑起來,再是靈丹妙藥,也不可能一夜就讓皮膚恢復光潔如新。
從前身上大小傷疤無數,都毫不在乎,現在照鏡子又覺得無比難看,只想讓它趕快消去。
白薇站在沈佳禾身后,見她看著自己頭上的疤痕又是笑又是嘆氣,忙安慰道:“現在剛入春,等夏日到了,汗水多煮煮就會淡下去了,王妃別著急。”
沈佳禾放下鏡子點了點頭,剛從外面走進來的白英就稟告道:“王妃,外面一個自稱是姚家的姑娘要見王妃。”
沈佳禾立刻想到前日馬場上的那個小丫頭,是京兆尹家的小女兒,性子活潑伶俐,很是討人喜歡。
在馬場上兩人不過聊了短短數語,她就拉著沈佳禾直說自己是她難得一遇的知己。
當時她的確有說自己要來王府拜訪,沈佳禾只當她是小女孩心性,只是客氣之言,沒想到今日就過來了,真是風風火火的性子。
沈佳禾忙帶著丫鬟小廝去門口相迎,見姚欣柔已被丫鬟迎進了大廳,手里捧著一盞茶未動,只是睜著好奇的大眼睛抬眼打量著四周。
沈佳禾連忙上前,歉意道:“我還以為你那日只是隨便說說,沒有提前準備,來的晚了,你可別怪罪。”
姚欣柔給沈佳禾福了一禮,笑著道;“怎么會,倒是欣柔沒給王妃提前下拜帖就巴巴的來了,還請王妃不要怪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