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禾這一晚總覺得心神不寧,本是到了休息的時間卻沒有往顯王府去,臨時歇在了書房里,等聽見西面院子傳來的動靜以后,便和白薇、白英一起靜心等著,裴源分給她的人,她還是信任的。
可是等了許久,卻仍不見程菲菲被人帶出來,沈佳禾估摸著是不是有了意外,便不顧兩個丫鬟的勸阻,親自進去查看,正好讓她聽見程菲菲說的那句話,忍不住沖她喊道:“想死,我們辛辛苦苦救你出去,你跟我說你想死!”
黑衣人已經被徐祥的人逼出了屋子外,外面刀光劍影,程菲菲毫不理會,只對著沈佳禾淚流滿面的吼了一聲:“你懂什么,你一個宰相府的嫡小姐,出了王府自然去哪都不愁,可我出了這康王府,無親無故,倒是過得可能比死都痛苦,還不如讓他們現在就把我殺了。”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趴在徐祥手腕上咬了一口,在徐祥吃痛松手的一剎那,不管不顧的朝著門口沖過去。
沈佳禾眼看追不上,只能飛腳踢了一個矮凳,啪的一聲砸在已經被程菲菲打開了一條縫的門上,程菲菲驚嚇之余松了手,門也瞬間關了起來。
“你弟弟現在是京兆府尹的得意門生,你出了康王府以后,自然是有大把的福氣等著你的。”沈佳禾糾結了半晌,還是將這件事說出來了。
姚欣柔寫給她的信里,略微提了一下這件事,可就連姚欣柔也不敢保證,沈佳禾自然不敢提前說出去,可如今看著一心尋死的程菲菲,只能如此了。
程菲菲驚愕之中回過頭,滿臉眼淚在窗戶透進來的月光中,泛著晶瑩的光,恍惚中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直到看見沈佳禾嘆了口氣,語調輕了許多跟她說:“你跟我隔壁的院子先住下,這里實在是不安全了。”這才相信了一些。
等到外面那些打斗聲消停了很大一會以后,徐祥才打開門走出去,沈佳禾帶著程菲菲跟在徐祥的后面出了屋子,看著院子里橫七豎八的尸體,程菲菲臉色蒼白的往沈佳禾的身后縮了縮。
徐祥斜眼一看,嗤了一聲:“剛才不還不怕死的往外面沖呢嘛,這會怎么連幾具尸體都不敢看了。”
程菲菲整個人又瑟縮了一下,沈佳禾無奈的瞪了徐祥一眼,才看著院里的幾個人問道:“都死了嗎?”
人群里有個小個子侍衛,剛好檢查完所有的尸體,這會聽到問話便一路小跑到沈佳禾近前躬身回話:“跑了幾個,屬下檢查了一下這些尸體上沒有任何標志,用的劍也看不出是哪里造的,估計是從專門做殺人勾當的組織里出來的。”
這事沒抓到幕后黑手的尾巴,沈佳禾便不想將這件事張揚出去,以免打草驚蛇,于是只吩咐他們將尸體處理干凈,就帶著程菲菲回了小院。
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誰在背后策劃一切,沈佳禾不想讓某些人過得太過如意,便在第二日一早喚來白英,低聲交代了幾句。
程菲菲跟著白英去往琴鄉居,一路上只恨不得背上生出翅膀,好快點看到琴小雙失態的樣子,可是這么多年她對琴小雙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竟沒想到琴小雙會買兇殺她,若不是王妃救她一命,那么……
程菲菲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早已經被恨意全部充滿,面容看著都有些扭曲。
白英還當她是因為害怕,一路上不斷安慰道:“你只要一切聽我的就行,不必害怕。”
碧桃本是在院子里教訓地下的小丫鬟,這會看見白英帶著程菲菲走進來,頓時小腿肚子一軟,她看著白英笑意盈盈的跟自己說話,嘴唇一張一合,可她腦子一臉空白,眼冒金星,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還是地下的小丫頭悄悄推了她一把,她才回過神,帶著兩人往房間里走去。
白英進了里間,第一次恭恭敬敬的給琴小雙行禮:“奴婢給側妃娘娘請安,奴婢這次是帶了程姑娘給側妃娘娘道謝的,王妃說了,程姑娘在琴鄉居多日,如今馬上就要出府,怎么都應該過來跟之前的主子鞠個躬,側妃娘娘往后不要太過想念才好。”
琴小雙的反應比碧桃好了很多,在看見碧桃慘白的臉色的臉色以后,雖然看見程菲菲有些震驚,但還是快速的調整了表情。
在她咬著牙表示不必多禮后,白英嘴角噙著笑,帶著程菲菲又走了出去,出了院子的垂花拱門,就聽見身后的瓷器碗盞摔在青磚地上的聲音,一時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主子您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這都是奴婢的錯,都怪奴婢沒有辦好您交代的差事。”碧桃跪在屋內,身邊就是一個碎了的青瓷盞,忍不住渾身顫抖。
虧她第一時間還以為是白日里見了鬼:“一定是王妃,一定是她從中作梗,不然十來個專業的殺手,怎么能對付不了一個女人。”
對付程菲菲,兩個人都多余,就是怕出現什么意外,才花了大價錢,請了十來個好手,可卻仍舊功虧一簣。
琴小雙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你起來吧,錯不在你。”
睜開眼見碧桃還跪在地上,琴小雙伸手扶了一把,碧桃才連忙站起來,帶著哭腔問道:“那接下來該怎么辦啊,王妃已經知道這事了,那王爺那邊……”
琴小雙壓下心頭的恨意,心思清明了許多:“若沈佳禾手里有證據,就不會一大早的來這么一出了。不過我們不能大意,你還是出去打聽一下昨晚那些人的情況。”
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碧桃才帶著消息回來:“死了七八個,剩下的人都逃出都城了。”
琴小雙點了點頭,心里更加安定了一些,她轉身示意碧桃跟上自己,進了內室將自己的體己箱子拿了出來。
翻看一二以后,琴小雙嘆了口氣:“將這些全部帶上,若是不夠,就將這些首飾都當了補上。”
碧桃愕然道:“這可都是主子最喜歡的首飾。”
東西沒了可以再買,只要她以后坐上王妃之位,還怕會沒有這些好東西嗎!
可碧桃卻在半下午的時候帶著一匣子金錠,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琴小雙不敢相信的問道:“這可是我所有的家當了,他們也別太獅子大開口。”
碧桃卻是搖著頭回道:“不是,他們負責接洽的人說了,這單子多少錢都不會接的。”
琴小雙一愣:“什么意思?”
碧桃想了想那人跟自己說的,斟酌了一下回道:“說是他們有自己的規矩,絕不碰皇家之人。”
“放屁!”琴小雙忍不住破口大罵。
銜遠閣作為殺手組織能在江湖上立足至今,就是因為他們什么任務都接,而且從不失手,所以盡管價格貴了一下,琴小雙還是傾其所有,讓碧桃出去聯絡,就是為了讓他們出手替自己解決了沈佳禾。
程菲菲的這件事讓她意識到自己本不用繞彎子處理一個丫鬟,只要將沈佳禾處理掉了,那么自己在康萬府還能有誰匹敵。
可是就連老天都幫著沈佳禾,銜遠閣的那群殺手居然不接自己的生意。
她坐在美人榻上,心里一陣不安,總覺得這銜遠閣跟沈佳禾會不會有什么牽連,可是下一刻又搖頭否認自己的想法,一個世家貴女,如何能跟江湖里的殺手組織又關系。
她摸著胸前的玉佩,想了很久才下定決心喚來碧桃,仔細交代道:“拿著這個去北街教坊,尋找一個叫白楊的教習先生。”
碧桃點了點頭,可汗當初在離開都城前,曾給主子留下過一個心腹,以作主子不時之需。
這么多年主子在康王府順風順水,自然是用不上他的,現在連銜遠閣都不接的任務,就只能找他幫忙了。
出了程菲菲一事以后,沈佳禾提醒白薇、白英兩人每日都警醒一些,更是在自己去了顯王府以后,將自己康王府的書房稍稍布置了一下。
巴根穿著夜行衣,根據碧桃給的路線十分順利的就摸到了沈佳禾的房間,看見暗處床鋪上的一處隆起,沒有任何猶豫立即揮劍刺了上去。
并沒有那種熟悉的長劍沒入血肉的感覺,劍下一片柔軟,白楊一劍挑開被褥,見里面是一個半人大的迎枕,當下反應過來遭了埋伏,轉身就要往外逃,可自己不知腳下碰到了什么機關,一時間房間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銅鈴聲。
門外似乎有丫鬟的腳步聲,可巴根細聽了一下,卻不是跑向他這里的,他放心了一些,正準備打開房門,身后忽然傳來一個陰森森的女聲:“來都來了,不坐回才走。”
他忍不住回過頭去,見是碧桃給自己看過的畫像上的女人,可是自己剛剛從門外進來,聲音出現的那個位置根本就沒人。
他牙一咬,收了要往外跑的腳,既然對方主動上門,無論如何要將這個女人解決了再走。
他舉劍攻了上來,沈佳禾手里早已握了之前贏來的匕首,她的功夫最適合貼身對戰,拿長劍反而對她不立。
她彎了腰從對方的劍下躲過,不敢停頓,直接趨身向前,手里短刃就要往對方的腰腹招呼。
巴根曾是可汗身邊最得力的暗衛,功夫自然也不差,此時看出沈佳禾的意圖,連忙退出了好幾步,沈佳禾只堪堪劃破他腰側的衣裳。
沈佳禾還欲再進攻,見從門外攻進來七八個侍衛,怕暴露太多,便及時收了手借著門口的一點月光,看清了他們身著的服飾,有點驚訝最快趕過來的竟然是顯王府的人。
見對方人手多了起來,巴根知道今日是完不成任務了,為了保住一條命只能一路退到了窗戶下,直接從窗戶口逃走了。
顯王府侍衛追的緊,直到見那黑衣人從院墻翻去了西面的一個小院,因為一時間不不知道里面住著是誰,害怕沖撞到什么人,只能守著院門口,抽了一個人去跟沈佳禾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