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觴和侍衛們及時退下，沈佳禾還是聽見了動靜，偏頭看過來時，見裴源正站在自己的不遠處正看著自己，她狐疑的摸了摸臉：“是不是沒洗干凈？”
面前的女子和記憶里的沈佳禾重疊，多年之前還是豆蔻少女的沈佳禾也曾用這樣純真而微微疑惑的眼神看向他，問道：“佳禾是不是臉上有臟東西？”
是在那個時候確定了自己的感情吧，裴源忍不住想著，原本只把她一直當做妹妹的，可是那一日過后，他開始了想要將這個女孩子娶回家里，好好的保護起來，讓她的所有情緒全都屬于自己。
后來他就等著她一天天的長大，可是女孩卻像是抽條的柳枝以他看不見的速度快速成長起來，恍惚不過是過了一夜之間，就已經變化到讓他覺得不再熟悉的地步。
他忽然又想起沈佳禾在空地上教著自己兩個丫鬟的一招一式，那是跟記憶里的沈佳禾全然不同的一面。
裴源突然往前躍了一大步，直接伸手朝著沈佳禾的面門攻擊過來，沈佳禾在瞬間的愣怔過后也快速的朝后退了一大步，堪堪躲過他的一擊。
讓她奇怪的是裴源的這個招數太過眼熟了，這不是自己教白薇她們的第一式嗎？
她不得不感慨對方是不是武學天才，不過就是在一旁看了一小會，居然能將原本是作為防守的招式，全部演化成進攻的招式，而且攻擊力更強。
她已經來不及想太多，裴源更加密集的攻擊已經全面開啟，沈佳禾只能被迫做出防守的姿勢。
她本來就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腦子里是一團漿糊，一個恍神間便有點招架不住，眼看一個不穩，身子要往后摔下去，裴源急忙收了手，原本攻擊對方的拳頭伸展開來拉了她一把，將人拉了個滿懷。
清新的油墨香在鼻尖縈繞，沈佳禾仿佛聽見如擂鼓般的心跳，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她慌忙伸手推了一下，往后退了兩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溫軟馨香的身體從自己懷里抽離開來，裴源只覺得身前空落落的，兩只手也不知該如何安放，過了許久才柔聲向她道歉：“怎么樣？對不起，是我大意了。”
沈佳禾抬眼看他，見他面上滿是擔心，心里的害羞和緊張忽然間就沒了，便回道：“不礙事，就是沒想到我這三腳貓的招式竟被你用的這么好。”
“看得時候覺得很是新鮮，便用心記了兩招，你沒事就好，我還有事要忙，就不打擾了。”裴源也不敢留下，只能找個借口回了書房。
沈佳禾看了看有些凌亂的衣服，身上又出了一身薄汗，這會只能感嘆剛才的澡又白洗了，還得重來一次。
第二日是朝廷放榜的時間，一大早沈佳禾就派了白薇出去打探情況，這會見到人回來便問道：“如何？”
“王妃……”白薇喘了口氣才能繼續說話，“兩位公子均在前三甲，大公子中了榜眼，二公子中了探花，王妃這下可以放心了。”
沈佳禾只笑著點了點頭，要說不放心其實是沒有的，對于這兩個還沒見過的哥哥，沈佳禾著實也沒有什么感情。
可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若是娘家人有本事，女子的地位都要高一些的，就是看見她兩個兄弟有本事，外人自然要多敬她一分。
“兩位哥哥高中，我們自然要回去賀喜的，就是庫里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禮物可以拿得出手，現買的話恐怕有些晚了。”沈佳禾看向一旁的白薇。
白薇點了點頭：“我們庫房里的多是您陪嫁的東西，大多都是女子用的，要是送大小姐還能適用，兩位公子的話，怕還真挑不出來合適的。”
正在指揮著下人打掃窗臺的白英從外面露了個頭進來：“前兒個王妃不是在宴會上贏了王爺嘛，王爺說要讓您去小庫房挑東西的，您還沒去呢。”
“那就去看看。”反正是自己贏來的，也不算是欠裴澍人情，沈佳禾吩咐道，“白薇去喊陸公公，跟他說一聲。”
陸公公在去開小庫房之前先去了裴澍的書房一趟，在裴澍聽完來意以后，放下手中狼嚎忍不住開口道：“沈家兩位公子分別中了榜眼和探花，未來前程不言而喻，沈相倒是教了一對好兒子。”
陸公公又彎了彎腰，裴澍轉頭吩咐道：“你去吧，讓王妃挑好的去，算本王一份心意。”
沈佳禾聽完陸公公的話以后也不客氣，直接挑了一塊澄泥硯和一把紫檀木的扇子，聽陸公公說這把扇面上的題字還是出自前朝書法大家的手筆。
臨走時沈佳禾又看見一個小小的紅木盒子，打開來見里面是一個瑪瑙玉雕刻而成的開花石榴，難得上面還鑲嵌著一顆顆紅寶石，小巧精致又栩栩如生。
石榴有著多子多福的寓意，想來今日沈佳惠也一定會回相府，送給她最好不過。
“我能把這個也拿走嗎？”沈佳禾看向一旁的陸公公。
陸公公回想了一下王爺當時并未限制數量，便點頭道：“那是自然，王妃請隨意。”
沈佳禾帶了禮物，剛剛出康王府大門，就碰見沈佳玦身邊的貼身小廝正駕著馬車過來，見到沈佳禾后忙從車上跳下來請安：“小的給二小姐請安。”
白薇上前一步：“怎的還不記得改口，你怎么來這了？”
那小廝連忙自掌了一下嘴巴，笑嘻嘻的道：“白薇姐姐別生氣，這不是一時沒改過來，今日相府設宴，大公子特意讓小的來接王妃回家的，可巧這還未進門就碰見了。”
沈佳禾見他也沒真下重手，忍不住笑了聲：“行了，那就走吧，別再耽擱了。”
沈佳禾倒是沒想到兩個高中的哥哥會在府邸門口一直等著自己，她下了馬車，憑著原來零星的一點記憶，分別給兩個哥哥見了禮。
“讓未來的兩個官老爺在門口迎接小妹，倒是折煞我了。”沈佳禾笑著打趣道。
“也就是你有這么大的面子，我來的時候可沒這待遇。”沈佳惠聽見說話聲，便從里面走出來，說著話還瞪了兩兄弟一眼。
沈佳玦趕忙解釋道：“大姐來的時候，我們還沒回來呢，哪里就敢怠慢你了！”
沈佳禾看著幾人說說笑笑，那歡快的氛圍也將她感染了，讓她恍惚想起自己拿到大學通知書的時候，家人也是這么高興。
她伸手從白薇手里接過盒子，打開來將東西一一送過去：“大哥最喜舞文弄墨，小妹看這方硯臺極好，二哥自詡風流，這把扇子倒是配你。”
沈佳禾又攜了沈佳惠走到一邊，將那個紅木盒子送給她：“看看喜不喜歡？”
“居然還有我的，”沈佳惠將盒子打開，看到那個小巧精致的開花石榴，實在是窩心，“難得你這么有心。”
“貴在誠意嘛！姐姐喜歡就好。”沈佳禾柔聲回道。
放榜的第一日，沈榮華也沒有去請外人，只他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沈佳禾聽著他們對此前科舉的討論，才想起來問道：“不知程亦銘此次考的如何？”
沈佳玦拿帕子擦了擦嘴才回道：“那小子中了頭籌，狀元郎。”
他們原本就是在一個太學里讀過書，彼此也都相熟，之前放榜的時候，還在皇榜前碰到過。
“他本就學問比我們好，又肯努力，能得狀元也是實至名歸。”沈佳琛放下酒杯，是十分贊賞的語氣。
“姚先河那老頭子這下子可要在我面前得意了，程亦銘作為他的門生，如今得了狀元，以后可不得給他吸引更多的人才。”沈榮華捻著胡子沉聲道，他考慮到的自然是跟這些小輩們都不同。
程亦銘得以高中，最為高興的除了他本人，也就是姚先河了，可他心里清楚這剛剛放榜，程亦銘最先應是要回家報喜，聽說他不久前還找回了自己的姐姐。
等到管家進來報喜，說是狀元郎來府里謝恩的時候，他還有些恍惚，以為是管家說錯了話，等見到真是程亦銘穿著一身喜袍走進來，忽然間覺得眼睛有些潮濕。
程亦銘來過這里無數次，可是今天的心情跟以往都不一樣，他隨著小廝一路走進來，像回顧了自己這么多年漫長的求學路。
等看見姚先河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眼含熱淚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亦銘能夠取得今天成就，全靠老師一手指點，若是沒有老師的悉心教誨，絕沒有今日的亦銘，請老師受學生一拜。”
“快快請起，這是做什么。”姚先河忙伸手去扶，“你如今也是有品級的了，為師可受不起啊，這也是你自己努力換來的結果。”
程亦銘卻是連磕三個頭才起身：“老師猶如亦銘的再生父母，自然當得起。”
此時的姚欣柔正躲在屏風后面，看著眼前的一幕，那顆多日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沈佳禾一直在丞相府待到了晚膳時分，用完飯以后沈佳惠帶著兩個弟弟一起給沈佳禾送了回禮，全部都是小巧精致的玩意。
后來沈家二老強烈挽留，沈佳禾便住了下來，只派了相府的小廝去給康王府送了話。
沈母抬手給沈榮華續上一杯清茶，忍不住感慨道：“老爺有沒有覺得佳禾變了？比之前懂事，也比之前性子開朗了許多。”
沈榮華點了點頭：“這是好事啊，原來親事定下來的時候，你總是擔心這，擔心那的，現在總該把心放回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