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禾被休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在這里畫畫!”裴浩一進書房就對著裴源大喊起來。
裴浩前段時間被皇上派去了北地調查官員貪污受賄一事并不在京城,這事也是今早回來去宮里給太后請安才從九鸞宮里知曉的。
太后被裴澍氣的不行,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子,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說他一句不是,他只隱約聽了一嘴,無奈告辭出來以后便又找了相熟的幾個太監宮女才摸清楚事情的全部始末。
聽說皇后讓康王在大殿外跪了半天,可雷聲大雨點小,康王后來去了內殿,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出來了,雖然出來時面色沉郁,其實也不過就是被責備了幾句。
“康王府的側妃娘娘懷孕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后娘娘為了小皇孫也不能說什么。”一個宮女低聲告訴裴澍。
裴浩實際上并不想知道他這個侄子如何,他想打聽的實際上是被休出府的沈佳禾現在是個什么近況,可是宮里的人對外面簡直是一無所知,他只能匆匆忙忙的從宮里出來,去外面打聽一番。
和相府交好的人家像是還不知道此事,而相府里的人又絕口不提此事,他也不好直接去問沈佳禾的兩個哥哥:你們妹妹被休回家現在情緒如何?有沒有想不開啊?
裴浩煩惱半天,后來一拍腦門想起來這本是裴源應該干的事情,自己在這瞎操什么心,于是又趕緊調了馬頭,一路往顯王府奔來。
沒成想這個最應該著急的人不僅沒有急的團團亂轉,還十分悠閑的在臨窗作畫,一副閑暇愜意的樣子。
“虧我還擔心你的心上人會不會想不開鬧自殺呢,又害怕外面有什么對她不好的流言蜚語,這半天在外面忙活的,敢情我倒是白忙活了,你是一點也不著急上火。”
裴源專心看著畫紙,頭也沒抬:“那你忙活半天,可有所獲?”
裴浩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那倒沒有,可這不是更應該擔心嘛?”
裴源抬起頭看著他笑了起來;“沈相和他的兩個兒子如今各自在自己的衙門里做的好好的,自然代表府中無事,況且她被休回家,十分低調連正門都沒有走,裴澍也不會傻的將這事宣揚出去,外面自然不會有什么流言蜚語,更何況這事她本就占理,也不怕別人說去。”
裴浩見裴源說的篤定,又將一切都看得明白,條理清晰,當下也是服氣了:“所以他們這次真的是分開了?休書沒有假吧。”
“自然是真的,上面不僅有裴澍的私印,還有官府的官印。”裴源頓了一下才回道。
可裴浩倒是覺得這事不會像裴源說的這么簡單:“上一次也是被休,可是太后很快就讓裴澍登門道歉了,你焉知這一次不會再同樣來一遍。”
裴源終于放下筆:“琴小雙有孕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裴浩點了點頭,這事已經聽小宮女說過了,可接下來裴源的話讓他睜大了眼睛。
“可你應該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保不住,但她借機買通太醫,以此為理由要求沈姑娘奉上一碗自己的心頭血作為藥引。”
裴浩張了張嘴,半天才問道:“她就這么傻的給了?”
裴源白他一眼;“你說呢,若不然裴浩又怎么會答應給她寫一份休書,放她離開康王府,皇家經由此事虧待相府,只要沈相在朝上不站隊,她們巴結著還來不及。”
裴浩暗暗咂舌:“這姑娘可真彪啊,這種主動要求休書的恐怕古往今來只有她一人。”
說完他繞去裴源身后,偏過頭去看他手底下的宣紙,一副人物小像已幾近完工,赫然是沈佳禾的模樣。
而除了他手下的這一副,裴浩發現這一間書房里,大概還有七八幅沈佳禾的畫像,無一不是精致描摹。
若不是將人刻在了心里,何以能夠將一顰一笑畫的這么真實,仿若沈佳禾此時就站在他的面前一般。
裴源在眼睛上落下最后一筆,安心等到墨跡風干才將畫好好交給小廝,吩咐他裝裱起來,隨后才帶著裴浩去了后方茶室。
茶香在靜謐的茶室里緩緩縈繞,可裴源卻始終心不在焉,在他把大紅袍說成是蒙頂紅茶以后,裴浩忍不住向他開口:“我看你也是沒有心思在這陪我喝茶,是不是心里惦記著沈家的姑娘,那就趕緊去找她去啊!”
“她如今剛剛被休回家,我一個外男大白日的去見她,不妥。”裴源放下手中杯盞,有些失落。
裴浩對著裴源眨了眨眼:“臣弟給你出個注意,你可以借著去找沈相聊公事的名義嘛!”
裴源不明所以,裴浩只好繼續道:“臣弟去北方調查官員腐敗一案,那里的百姓被這些官員訛詐,生活過的很是苦難,如今我有意向皇上建議減免一些北方稅收,可是暗地里打聽支持的官員不多,你借此機會幫我去探探沈相的口氣。”
裴源揚眉:“你這又是讓我替你辦事?”
裴浩裝模作樣的站了起來:“嘿,我這是給你出主意呢,你可別浪費機會,不然我現在就親自去找沈相,反正現在的沈佳禾我也覺得很有意思。”
“趕緊給我滾!”裴源頓時黑了臉,伸手指了指門口。
裴浩又笑了兩聲,一面走,一面大聲喊道:“有消息了趕緊派人去凌王府通知我啊!”
裴源搖頭笑了笑,過了半晌終于回臥室換了一身衣服,帶著流觴去了相府。
沈相得知裴源來訪,心里有些意外,自從女兒及笄以后,男女相處需要忌諱一些,他就再也沒登過府門,今日過來,也不知是有何事。
本想讓女兒回避,可看了看他們還未分勝負的棋局,又舍不得讓她走了,想著他們也是打小就認識的關系,而且自己就在身邊,也算不上是于理不合,便吩咐管家直接將人帶過來。
裴源倒是沒想到能夠直接見到沈佳禾,此時見她一手捏著黑子,眼里盯著棋盤,竟是沒有看自己一眼,便輕咳了一下。
沈相朝著裴源拱了拱手,看了一眼沈佳禾:“佳禾,還不快給顯王行禮。”
沈佳禾這才抬起頭看著他笑了一下,裴源也知道她不愛這些,便揮手道:“是本王唐突了,倒是不知你們父女在此下棋興致正濃,我該安靜等上一會才是,你們現在隨意,本王在一旁看著就好。”
沈相也不客氣,當下就坐了下來,跟沈佳禾一來一往的對弈起來,他不經意的問了一句:“顯王爺久不登我相府之門,不知為何今日?”
裴源笑道:“本王還真是有事要跟相爺商量,前段時間凌王北方辦皇差,見當地百姓日子過得很是清苦,想要建議皇上減免明年的稅收,不過聽聞同意此舉的官員不多,他沒有法子,才托我來跟相爺討一個辦法。”
丞相點了點頭,手里一顆白子正要放下,卻見自己已經被殺的片甲不留,對面的女兒一臉得意的看著自己,眼神詢問著是否還要再來一局。
他丟下手中的白子,笑著朝裴源看去:“家里不談公事,這事既然跟顯王無關,還是別插手的好,我已經輸了小女兩局,不如王爺來試試?”
裴源本就不是來幫裴浩問話,自然欣然同意,沈佳禾默默將棋子收好,看著裴源道:“王爺先走?”
裴源搖頭:“贏了未免勝之不武,還是你先吧。”
沈佳禾也不客氣,捻起一子就落了下去,裴源也毫不猶豫,緊跟著落下一枚黑子。
沈相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著兩人一來一往,暗暗心驚女兒和顯王的棋藝竟是不分伯仲,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仍沒有分出勝負。
裴源抬眼看了看天色,不便再繼續待下去,只好示意沈佳禾停下來,然后起身道:“天色已晚,本王不便久留,貴府千金棋藝高超,本王今日很是受教了。”
“王爺謙虛,老夫倒是覺得小女這棋藝可是差了王爺不止一點啊。”沈相笑呵呵的送客出去。
晚膳過后,白薇收拾好床鋪卻見沈佳禾遲遲不換寢衣:“小姐還不準備睡下嘛?”
沈佳禾擺了擺手:“你先去睡吧,我還有一盤棋未下。”
白薇正好奇并無人跟她對弈,就見沈佳禾套了外衫推開房門,幾步就躍出了院子。
回過神后,白英笑著將白日里顯王爺來相府與小姐對弈的事情告知于她,白薇這才放下心來。
顯王府的侍衛們早已熟知沈佳禾,見是她在外扣門,二話沒說就放她進來了,福公公更是親自打了燈籠送沈佳禾去了裴源的書房。
“還擔心你是不是已經睡了,白日里的棋局要不要再分個勝負?”沈佳禾進門笑道。
福公公送來一壺清茶,將棋盤展開便退了出去,二人將白日里的殘局擺上,又開始對弈起來。
裴源想起流觴手里的兔子,落下一子后問道:“你托我照看的兔子被放在了流觴那里,今晚上要帶回去嗎?”
沈佳禾想了想,搖了搖頭:“不必了,還是繼續養在你們顯王府吧。”
一路跟著裴源送沈佳禾出門的流觴,發現今晚上的王爺心情格外的愉快,這人都走了,嘴角也沒收回來。
而沈佳禾回去相府以后,白英白薇還沒有睡下,伺候沈佳禾換寢衣的時候,心下奇怪怎么小姐這么晚了還是眼睛光亮,面含笑容,一點也沒有睡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