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解決了一波暗殺,后面倒是安靜了幾天,一路上裴源將沈佳禾給他寫的信箋細細的看了一遍,竟是發現十分有用,不得不佩服起沈佳禾的心細如發。
可同時他對沈佳禾的疑惑也越來越多,在他的印象里,沈佳禾是一個連京城都沒出過的大家閨秀,又何以知道這么多洪澇會產生的原因。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將信箋仔細折好,重新放回貼身的地方收好,這時聽見馬車外裴浩向他問道:“我們是先去地方衙門跟當地官員溝通一下,還是去事發地看看?”
裴源想起沈佳禾那天晚上跟他說過治理洪澇最主要的就是要清楚原因,否則就像是治病,開藥不對癥,只會越治越壞。
思及此,他沉聲回道:“我們先去洪澇發生最嚴重的的地方看一看,只有看過現場情況,才好想出好的解決辦法。”
裴源和裴浩兩人直接帶著侍衛往事發地趕去,沒想到的是當地的官員早就攔在了他們過去的必經之路上。
“下官李長海,是此地的知縣,特來接見王爺。”李長海對著裴源和裴浩彎腰拱手道。
“李大人客氣了,我們正要去那事發地看一看,正好李大人陪著在前面帶路吧。”裴浩并未下馬,只低頭看著他吩咐道。
卻不料李長海又是一拱手,懇切開口:“兩位王爺都是萬金之軀,豈能身涉險地,若是王爺需要知道現場的情況,問下官就可以了。”
裴源掀開一角車簾,瞇著眼睛看了看他,見他神情有些不安,便冷哼一聲:“我們本就是為了治理洪澇而來,若是只知道躲在后面張個嘴指揮,那又何必從京城趕過來,還是說現場有什么我們不能看的東西?”
李長海讓裴源看了一眼,只覺得腿腳打顫,這會聽見這話更是嚇得冷汗直落:“王爺誤會了,下官這就為兩位王爺帶路。”
一行人去了現場以后,裴源發現這洪澇發生的果然有古怪,按照之前他從縣志上面的了解,這附近本是有兩片林場,原先是可以起到防沙固土的作用,但是不知為何,竟是被砍伐的一點也不剩。
裴源冷眼看了一眼跟著過來的李長海,見他惶恐的不敢抬頭,只冷哼一聲打算回去以后再行問責。
“那里堵住了!”這里水位太深已經不能騎馬,裴浩繞著附近走了一圈回來后,將不遠處的一個地方指給裴源看。
裴源看過去,那里本是應該有幾個涵洞,作用就是引導水流,可是現在卻幾乎都被淤泥掩蓋,水流不過去,便從其他不該流的地方爆開了,大水漫出來直接淹沒了附近的農田。
而附近的堤壩不是修的不夠堅固被大水沖開,就是建的十分低矮,已經阻擋不了了。
裴源沉吟一會,轉頭看向李長海:“有這里的圖紙嗎?”
李長海戰戰兢兢的點了點頭,然后又轉頭吩咐身后的衙役:“去,趕緊去將這里的圖紙取來給王爺看一看。”
等了好一會,衙役才將之前建造堤壩的圖紙拿過來,裴源拿在手中,仔細對照著現場的一切,發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這張圖紙的繪圖小吏在哪?讓他去我下榻的地方等著。”
吩咐完后,裴源又側頭看向李長海出聲警告道:“聰明的就積極配合我們,不然你該知道后果,這里的事情已經上達天聽,不是你們想瞞就可以瞞下來的。”
李長海抬袖擦著額上的汗水,連連稱道:“不敢,不敢……”
他本想隨便拉個制圖小吏去應付差事,現在看看這樣的做法不亞于是去找死。
裴源又將現場細細勘察了一圈,把一些需要動手處理的地方記在腦子里以后才帶著所有人去到下榻的驛館。
之前的繪圖小吏已經到了驛館等著,裴源見到他以后直接將自己手中的圖紙遞給他:“你瞧瞧這圖紙可有什么問題?”
小吏將圖紙捧在手里細細看了會,然后直接跪了下來道:“王爺,這不是下官畫的圖紙,下官所繪圖紙一直害怕會有人在上面動手腳,便在簽名的地方做了一些記號,可這個上面并沒有下官標注的記號。”
繪圖小吏在裴源的示意下起身上前兩步,將簽名的地方指給裴源看,隨后又指著其他地方道:“況且雖然這張圖紙時日已久,但是下官還是能記住一些小地方并不是當初下官繪制的樣子。”
裴源絲毫不覺意外,直接問道:“你還記得你當初繪制的圖紙嗎?”
“以防圖紙出現問題,下官都會留一份草稿,下官這就回去幫王爺取來。”繪圖小吏說完便轉身出了門,裴浩不放心,又派了一個侍衛跟著一起去取圖紙。
等到圖紙取來,裴源將兩張圖紙細細比較,果然發現簽名的地方有些細微的記號,便對著小吏點了點頭,隨后冷著臉將先前一份圖紙扔在跪著的李長海身上:“李大人解釋一下?”
李長海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接話,裴浩皺眉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建造堤壩偷工減料不說,為了防止上面查出來,還故意改了圖紙,當真是好計謀!不僅不對被堵塞的涵洞進行疏通,還放任地方百姓對兩邊林木肆意砍伐。這根本不是天災,這是人禍!”裴源怒氣沖沖的對著李長海就是一腳。
裴浩此時看著李長海也是滿心怒火:“此處多年未成有過洪澇災害,你們就以為永遠不會發生意外,卻沒想到今年會雨水暴漲。若不是有上京的商人路過此處看見災荒報給京里,李大人是不是還準備瞞著不報!”
裴源按了按額角,吩咐直接讓人把李大人暫時押下去,這樣的人可不敢繼續讓他處理洪澇事宜。
但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將洪澇一事解決,裴源想著沈佳禾信里的解決辦法,叫裴浩帶人馬先去挖開堵住涵洞口的淤泥,然后再給所有的堤壩加固。
若是衙門里人手不夠,就去調集附近的鄉民,他們深受洪澇災害,想來會愿意出手幫忙的。
可若是需要長遠治理這里,不僅要管控這里附近山民的亂砍亂伐,還要將被砍伐一空的山地重新植樹種草才行,不過這些也都是以后要做的事情了。
等到裴浩出門以后,裴源看著還未走的小吏,溫聲詢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在這里任職多久了?”
“下官徐峰,任職三年有余,不過下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徐峰看著裴源道。
“但說無妨。”
“李大人實則是個好官,”見裴源皺眉,徐峰又趕緊解釋道,“這邊以北便是天州府經管的地方,而為了他們的田地不受到水淹,天州府的林大人便讓人封了涵洞,所以涵洞被堵乃是人為,李大人更是不敢將淤泥挖開,至于堤壩的建造,李大人來任職的時候,堤壩已經建成。”
“你說什么!”裴源簡直不敢相信這里面還有這么多的內情。
徐峰表情沉痛:“天州府林大人的官職在李大人之上,即便是往上遞折子也會被林大人給攔截下來,李大人努力多次,都沒能申請下來重新建造堤壩的銀兩。”
裴源越聽越是心驚:“那林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徐峰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今日揭露這一切,明日還能不能活命,可是看著李大人被拖著帶去牢獄,他還是于心不忍,“實則都是林大人的一門親戚所為,他們仗著林大人的身份為非作歹,李大人亦是拿他們沒辦法。”
“一個小小的從五品知州,何以有這么大的能耐!”裴源猛的一拍桌子。
徐峰張了張嘴,這事已經說到這里,那么最后一點也不必藏著掖著了:“聽說林知州和宮里有著一點關系,他能從七品調任上升也是因為宮里有人,至于背后大樹是誰,下官就不清楚了。”
宮里面的大樹,看來這個林知州倒是要好好的查一查了,裴源坐了下來,情緒緩和了一些對著徐峰開口:“你先帶著本王的口信去牢房里將李大人好生接出來,然后就先回去休息吧,后面有事本王會再傳喚你過來。”
徐峰一走,潛藏在暗處的兩名殺手又開始有了動作,可裴源早就有所發覺,一直都在等著這兩人動手。
暗衛被裴源派去了幫忙治理洪澇,兩名殺手這邊一出手,裴源只能親手對付,可不敢暴露全部實力,在殺了其中一個殺手以后,另一個殺手趁此機會刺了他一劍,被他用手擋了下來。
見裴源受傷,對方也不敢戀戰,轉身就從窗戶逃走了。
等到用膳時間裴浩從外面回來,一眼就看見裴源手上的傷口:“這是怎么回事?”
裴源也不打算瞞他,直接從懷里拿出一個拇指大的標識:“從殺手身上發現的,他的耐心看來已經沒有了。”
裴浩睜大了眼睛:“皇上的暗衛?”
裴源點了點頭,隨后吩咐自己的暗衛在門外把守,才看著裴浩將自己母妃的死因說了出來。
裴浩看著裴源微紅的眼角,忍不住握了握拳頭:“你不會就這么任他們欺負吧!”
裴源看著桌上那份馬上要送出去的奏折,然后將手里的標識塞了進去,隨后才抬起頭看著裴浩道:“不會,終有一天我會讓他們拿走的都一點一點的給我吐出來。”